井芸深深地对Money鞠躬,直起身子的时候,她对Money说:“谢谢Money老师,可我还……不想放弃。”
Money看着她,点了点头,再转向季珊妮时,已是一脸懒得遮掩的倦意:“至于你,不客气。今天,无论你唱成什么样我都会选你。因为――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Money的评语多少让季珊妮有些讪讪,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三个评委,Money一票,聂飘一票,她已经稳操胜券。
虽然黎染那一票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季珊妮还是期待地看着他,她总是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看法,然后迫不及待地按照他的话,改造自己。
黎染翻开自己手中的板子,上面写着――井芸。
“芸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井芸意外地鞠躬致谢,身边的宁友友看起来比井芸还激动的。
而季珊妮努力不让失望表现得太过明显:“黎染老师,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黎染看着她:“我的观点本来和Money老师一样,你天生就该混这一行,但听完你唱那首《爱要坦荡荡》,我反而不确定了。”
季珊妮嘴唇颤抖:“为什么?”
黎染:“这首歌,你以前唱过,而且唱过很多次,对吧?”
季珊妮点点头。
黎染说:“我觉得你以前唱得比现在好,”他顿了顿,“好得多。”
这评语是如此刺痛了季珊妮,以致于她根本没发现其中的漏洞,其实她根本不用唱得比以前好,只要比井芸这次好就够了。
季珊妮没想到,稳赢的自己,会因为黎染一票落空而低落至此。
而她的心情尚未平复,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
聂飘的板子翻了过来,上面清晰地写着――井芸!
已有必死觉悟的井芸绝处逢生,一时间回不过神,宁友友捂着嘴,一下子哭了出来。井芸手忙脚乱地哄她未遂,干脆抱着她一块儿哭。
芸朵们沸腾了,三分之二的评委票意味着――她们的井少,终于安全了。舞台边缘一直悬着心的谢无缺和陆拂晓、原爱莉和蓝晶琳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起来,抱在一起大笑大叫。
这个刺激实在太大,季珊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向只重音乐,不看人气的聂飘,从不对井芸假以辞色、网开一面的聂飘,刚才还毫不留情训哭了井芸的聂飘……选了井芸?!
这意味着她被淘汰了,止步于钻石女声全国七强。而所有人,所有的观众,所有曾经的同伴,都在欢呼雀跃庆祝这个结果,连Money都在和黎染击掌。
季珊妮触手湿润,才发现自己哭了,她痴痴地望着聂飘:“聂飘老师,怎么可能,您认为井芸唱得比我好?……”
聂飘看着这个女孩,有些不忍,她诚恳地解释:“那要看好的定义是什么,如果好是准确无误,那么你唱得比井芸好得多;但如果,好是一种听觉上的触动,那么我必须说――听你唱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在钻石女声的比赛场地,认真地核准你的音准、咬字、气息、节拍;然而井芸唱的时候,这个空间、这个比赛、一切评判标准好像突然都不存在了。我被她吸进了她的星球、她的世界,被她收服,被她感动……我认为,这首《心墙》,是井芸比赛以来,唱得最好的歌,这就是我,选择井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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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季珊妮精神恍惚,形单影只,看起来又落魄又孤单。
聂飘特意走过去对她说:“季珊妮,现在你在为了获胜拼命,为了输掉比赛哭泣。但十几二十年后,当你想起钻石女声,你不会记得你唱过些什么,得到过多少掌声欢呼,得了全国几强的名次……你只会记得,谁曾经和你站在一个舞台上并肩唱歌,谁曾经和你紧紧相拥舍不得放开,谁曾经为了看到你的笑容做了傻事……这些朋友,这些回忆,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
季珊妮没说什么,快步离开了,快得像逃离,逃离好意,逃离安慰,逃离金玉良言。这些温情像刀子一样戳痛她的心,因为聂飘所说的这些珍贵的东西――朋友、回忆、文慕恩、井芸……正是被她亲手丢弃的。
季珊妮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拨了一个电话,铃响一声之后,正在通话中。
拨了几次,都是这样,她就明白了――那个人应该是把她列入黑名单了。
因为以前她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无论多晚,最迟响三声,那人一定会接,即使正在和别人通话,那人也会立刻挂掉,与她通电话。
但是,她现在输了,被淘汰了。
那个人不再需要她了。
所有人,却不再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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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公寓。
比赛结束后,晚上十点半,两辆大巴车将选手和评委、工作人员分别送回一号公寓。
而十一点多,黎染才结束了后续的工作,自行驱车回到一号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疲惫麻木了他的感官,等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想转身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从后面抱住,压在了车上。
黎染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挣脱,然后才听见季珊妮的声音:“黎染老师。”
黎染松了口气,卸了力,由她抱着。对这个女孩来说,今晚已经足够糟糕了,机关算尽到众叛亲离,却还是输了,简直白卑鄙了一把。
他用手撑着车门,免得被季珊妮压扁,安慰道:“没关系,你现在关注度很高,别放弃,还有机会……”
黎染还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可能有败部复活赛,季珊妮的手已经到了她不该触碰的地方,黎染被她的做法和想法恶心了。他想,她到底把他当什么?把她自己当什么?
黎染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女孩,他终于彻底失望,失望到他不想费一点力气了。
他淡淡地说:“郑智慧不接你电话了,是吗?”
季珊妮像被电到一样,弹开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黎染,喃喃道:“怎么……你……知道?”
黎染转过身,脸上是冷漠的倦意:“对,我知道。”
“谁把东南赛区打架的事泄露出去,谁拍了那张井友友拥抱的照片,谁对井友友的日常了如指掌,谁能让文慕恩明明知道自己被出卖,却守口如瓶……”
“我全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看着季珊妮的脸一点点地苍白,黎染尖锐地说:“现在再也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让你绊倒,郑智慧也不理你了,你就要跑到我这儿来贱卖了?你还能再让我失望点儿吗,季珊妮?”
“我带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干这个!”
奇怪的是,季珊妮一开始是慌乱的,但随着黎染越来越激动,季珊妮反而平静下来,她甚至有心情拢拢披散的卷发,在黎染的车窗上来端详起自己。
她的视线从自己车窗上的自己移到黎染脸上,她挑挑眉,开了口:“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要说教,高高在上的明星评委要说教,你也要对我说教吗?我听够了!而且黎染老师,说真的,你是唯一没有资格对我大喊大叫的人,因为我一直是你的死忠粉你的信徒,相信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一直在做,你希望我成为的那个人!所以我成为现在的样子!”
“然后你在台上对我说什么?你喜欢我以前唱的歌?你喜欢从前的我?”
“开什么玩笑?”
“谁都可以对我说教,对我失望,只有你不可以!因为是你把我带回来,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于季珊妮的控诉,黎染无言以对。他伸出手,似乎想安抚面前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女孩,她却用力打落他的手,声音响亮得像一记耳光。
季珊妮红着眼睛冲他喊:“郑智慧不接电话,对你来说个事儿,对我屁都不是!那老女人算什么东西?我从来就没相信过她!”
“从头到尾,我相信的人只有你!”
“而你在台上选了井芸!”
黎染眼睁睁看着季珊妮一脚踹向他的车子,转身跑走。
在车子的警报声中,黎染呆呆地站着,觉得季珊妮那一脚是想踹在他身上的。他还觉得,他该挨的不只一脚,季珊妮无论对他做什么,却是他应得的。
季珊妮说得没错,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
他摸出手机给郑智慧,发了一条语音微信,声音有些颤抖:“别再动我的选手,你冲我来。”
那边很快也回了一条语音:“好,冲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