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看到禹天来突然现身,许仙大感意外,急忙上前来见礼。
禹天来摆手令他站在自己身后,对着法海肃然施礼,口称:“老禅师,贫道禹天来,这厢稽首了!”
法海自然能看出面前的青年道人是元神显化,心中大为惊异。方今天下,修为已证元神,却还在人间徘徊不入仙界者不过有数几人。他作为佛门留驻人间的领袖人物,对这些人的出身来历皆了然于心,却从来都不知道还有眼前之人。
但同为元神修为,尽管自己境界高了一些,法海也不敢轻慢,急忙整衣还礼道:“南无阿弥陀佛!道长,贫僧法海,这厢还礼了。”
彼此施礼已毕,禹天来指着旁边的一株垂柳笑道:“今日有幸得见禅师尊颜,贫道冒昧相邀,欲请禅师到那树下小坐片刻,容贫道烹茶相待,未知禅师肯否赏光?“
法海稍稍躬身道:“不敢,道长盛意拳拳,老衲自当从命。“
站在禹天来身后的许仙看那垂柳下只是一片平地而空无一物,心中不免疑惑师傅拿什么来烹茶招待这老和尚。
正茫然不解之际,忽地看到树荫下的一片坚硬土地如水面般生出涟漪,而后缓缓地旋转起来。泥土在如流水漩涡般旋转的同时缓缓向上拉伸变形,逐渐形成一张伞形桌子和两个镂空鼓形坐墩的形状。随即那桌子的桌面上又鼓起一大两小三团泥土,自动变形成一个圆肚尖嘴茶壶、两个广口窄底茶盏,造型朴拙,古风盎然。
一蓬红白蓝三色火焰凭空生出,将泥土所化的桌凳茶具尽都包裹在内,片刻后便即散去。又有一团隔远便觉到森森寒意的清水凭空出现,均匀地淋在被烈火灼烧成金红颜色的桌凳茶具之上。伴随着嗤嗤的轻响,丝丝缕缕的白色水汽袅袅升腾而起。
待到水汽散尽时,许仙已是瞠目结舌。那泥土所化的桌凳茶具皆已化为陶器,表面覆盖着一层玄黄二色相间的陶釉,闪映着内敛而又深蕴某种难言古雅之意的光泽。
这一切变化在许仙的眼中都是极其缓慢地发生,但在现实中不过是禹天来和法海联袂并肩不紧不慢走了十来步的时间。
“禅师请坐。“禹天来伸手虚引。
“多谢。“法海目中闪过惊异之色,对方这一手无中生有的术法本身倒也不足为奇,最难得的还是对力量控制的细致精确已臻入微之境。单以对法力的控制而言,便是已经渡过雷灾三劫的自己也未必能胜过对方。
两人寒暄之后在两个坐墩上分别落座。禹天来将右手望空一招,一条由澄澈纯净的清水形成的长仅尺余却是鳞爪毕现的小小水龙从空中落下,灵巧地钻入那茶壶里面。禹天来再将手指一弹,又是一朵小小的红白蓝三色火焰将那茶壶的下半部分笼罩在其中,不过数息便有袅袅水汽从茶壶的尖嘴中冒出,伴随的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
许仙心中大奇,方才他看得清楚,形成水龙的只是清水,绝无半片茶叶在内,却不知这茶香从何而来。
法海却是禹天来召唤来的那条水龙是远处茶山上凝聚在茶树叶片上的露珠精华所化,用来烧泥成陶和烹茶的火焰则是道家妙用无穷的“三昧真火”。
许仙倒也有些眼色,看到那三色火焰熄灭,便上前提了茶壶,在两个茶盏中各斟了一盏茶香馥郁的清水。
禹天来与法海一起捧起茶盏,相互致意后一饮而尽。
法海双目微阖回味半晌后,方才将茶盏轻轻下,喟然叹息道:“道友这一杯清茶似真实幻,有中藏无,饮之可登三摩地!”
禹天来含笑道:“此不过区区小道,不足一哂。亦如贫道这不成才的弟子许仙,虽然生了副好相貌,其实蠢笨得很,也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委实不堪承受禅师青睐。”
许仙在禹天来身后听得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他虽然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却也不会妄自菲薄到如师傅所说的一般。但师傅就是师傅,许仙这老实人最是尊师重道,师傅既然如此说,他也不敢有丝毫不满,更不敢出言反驳,见法海的目光随着师傅的话落到自己身上,还要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连连点头示意师傅所言极是。
法海手拈银髯呵呵笑道:“道长此言差矣。佛门广大,有缘之人自会入我门中。既然老衲与许小哥儿能够在此相逢,他自然便是我佛门有缘之人。”
许仙这才明白这老和尚究竟想干什么,慌得连连摆手道:“老禅师你怕是误会了,许仙从来没有出家为僧的念头。而且便如家师所言,许仙又蠢又笨,老禅师只恐是错爱了。”
法海不以为意,仍是笑呵呵地道:“许小哥此刻没有出家之念,不代表以后没有。至于你资质如何,老衲自有辩识,岂会看错?”
许仙虽然有些呆气,却也从法海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向禹天来投来求救的目光。
禹天来双目微微阖起,在原来的轨迹中眼前这老和尚该是点化许仙不成便洒然而去,如今却是隐隐有不将许仙渡入佛门便不罢休的强硬态度。个中原因,实在颇耐人寻味。
“老禅师,许仙已经拜入贫道门下,只怕不方便另投他门!”禹天来脸上仍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双目中却已没有了丝毫笑意。
“是极是极!”许仙还没有察觉双方的气氛已经发生变化,在一旁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转向法海义正辞严地道,“背弃师门,大逆不道,许仙宁死不为此不义之举!”
法海却从容道:“许小哥儿只是随禹道长学习医道而已,还算不得道门弟子。即使入我佛门,一样可以研习医药之道。日后一边以佛法济世度人,一边以医术济世活人,岂非两全其美?”
明白了对方的态度,禹天来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淡淡地问道:“如此说来,禅师是铁了心要将贫道这弟子渡入佛门了?”
法海双掌合十,肃然道:“禅机已至,老衲自当随缘而为。”
“看来是谈不拢了。”禹天来缓缓站起身来,俊秀的脸上重新现出笑容,只是这笑容中透着丝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禅师要与贫道抢弟子,却要问贫道手中之剑是否答应!红颜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