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的步子没有闻人诀大, 被人拖拽的踉跄跌撞, 可身前的男人没有丝毫慢下来等他的意思, 手腕被捏疼, 慢慢的有点红肿,不得已下他朝着男人背影喊话, “闻人诀, 疼。”
两分钟前还在人前温柔低语的男人这时却像聋了一样, 对他的呼疼声置若罔闻, 闻人诀拉拽着人走过昏暗长廊, 向着后门快步走去。
今晚各方宾客来的多, 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干扰, 酒楼后门给他预留了离去的通道。
几位部长留下来善后, 闻人诀拉着白檀到车前, 亲卫提早打开车门,他把白檀推送进去, 对一旁看着他的司机下了命令,“送他回王居。”
“是。”高大的男人恭敬应声。
贴身跟着闻人诀的亲卫看他没有上车的意思, 弯腰询问, “您要去哪里吗?”
左右转了下脑袋, 闻人诀对街道尽头望了眼, 不太在意的回道:“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王居, 不用派人跟着我。”
“是。”亲卫一点质询和疑议都没有, 打了个招呼, 带着车队,很快没入夜色。
闻人诀站在墙角,背靠着,等所有车子都开走,方才从怀中掏出烟,自顾自点上,仰头吸了口。
憋了一晚上,维端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主人,我不能理解,就算您真的喜欢白檀,也不该纵容他到这种地步。”
维端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它对闻人诀的私人生活不想干涉太多,但触犯了主人的行事底线,它就有责任和义务进行提醒。
昏暗街角右脚抵着墙,闻人诀一个人无声无息抽完烟,大拇指和中指直接用力把烟头捏灭,烟屁股扔到脚下,左脚无意义的踩踏上去,抬手整理了下自己衣领,闻人诀迈步朝着街道外走,边走边把身上衣服撕扯下来,随意丢弃到一旁。
“你看到了,占赫对笑桑语感兴趣。”眯着眼,他今晚的情绪有些莫名,现在对着维端开口,更多的像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维端让一颗天眼直接在空中现形,飞在闻人诀头顶盘旋着,仔细观察男人神色,应道:“是,一整个晚上那男人的眼睛都粘在笑桑语身上。”
“所以,我不可能对笑桑语真的出手。”上身套着简单的黑色T恤,下身穿着浅蓝牛仔裤,脚上的靴子被闻人诀脱下,里面居然还踩了双布鞋。
他似乎对今晚的出行早有准备,看着不像随性而为。
睡凤眼尾上挑着,走出巷子的他抬头看了会街道旁竖立的路灯。
在来往车辆照射下,那颗刚刚现形出来的天眼又一次消失在空中。
维端没有说话,它在等主人继续往下说。
为了避开来往速度飞快的车子,闻人诀靠着路旁店铺门沿走,“笑桑语的容貌很出色,更为吸引人的是他体内的特殊晶核,人类很容易被这样特别的事物吸引,召唤百鸟,多特别。”
“您就不感兴趣吗?”维端问了声。
闻人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表情都是伪装出来的,在这样一个夜晚,这所百万人居住的城市,除了那条被戒严的街道,那栋万众瞩目,今晚能踏入进去便被视为人上人的酒楼,其他地方和往日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扫视着夜中的街道和商铺,偶尔和他迎面相撞走过的人,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脸上的银色面具已经消失,丑陋的面部因为他刻意的走位,大部分情况下都在建筑物造成的阴影中。
“有点吧,但见过了。”闻人诀回了声。
维端立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是有过兴趣,但那点点的兴趣在见过那场表演后就没了。
“我不确定炎振找的人是否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如今这样好的饵食送上门来,再好不过了。”
“是。”维端赞同,它很高兴自己的主人并没有因为美色而混乱了自己的思维。
“既然如此,笑桑语这个男人我便碰不得,白檀不是个最好的幌子吗?”闻人诀的步伐慢下来,因为拐过弯,他就走到了条较为热闹的街道。
就算是在夜晚,这里的店铺也大多开着灯,不少楼房外还晃荡着三三两两走路歪歪撞撞的男人。
从裤袋中拿出口罩,闻人诀戴上后,大半张脸就被遮挡起来。
他换为心识中说话,“恃宠而骄,蛮横狂妄的小情人,一份没有底线的宠爱,所以我无奈下没办法把这样的美人收为己用,不是很合理吗?”
听主人这么一说,维端总算明白了。
在世人看来,只有一个男随的主人一定是喜爱男色的,那么有什么道理不去碰笑桑语这样的男人,轻易放弃呢?
按照主人的计划,日后更要把这个男人拱手让出,忍痛割爱。
那么有一个肆意妄为绝对宠爱的心尖子的阻挠,主人再这样做,就不那么奇怪了。
“没想到,白檀莫名其妙的举动居然碰巧帮了您,”维端笑着,“难怪您一点也不生气,还对他那样温柔,您是要演好了这场戏。”
今晚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维端松了口气,不是它想象中的为真爱放弃原则和底线,主人还跟以前一样冷静,它算是白担忧了。
“莫名其妙的举动?”挑起唇角,闻人诀温和的反问:“不生气?”
“呃……”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维端察觉出他心态的转变,小心翼翼不开口。
“不要会错意了。”这样说着,闻人诀突然停下。
他站立的位置,两辆轿车刚好在前方街道停下,那栋闪着红色霓虹的楼中,几个穿着白色西装的服务生快速跑下,动作恭敬的打开车门,几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下车,彼此招呼着跨步上去,走进大楼。
抬头看了眼紫色发亮的夜总会招牌,闻人诀又打量了眼车牌。
瞳孔黑沉,周身气息阴寒的让维端都不自觉胆颤。
目光很快转回来,闻人诀继续自己的步伐往前走,路过几辆停在路边的车时,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白檀的性子简单,胆量也不大,我原是这样以为的。”伸出一手,闻人诀望着自己手心,他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但满是深意的眸中,显然已在思索其他事情。
“可他每每总能打破我对他的预想,我曾以为他的性子和脾气,我切掉他的脚环,他会迷茫崩溃,可是啊……”婉转的语调拖长,闻人诀停了声。
维端接上,“结果他确实难过了没错,但只那么一小下?”维端对白檀也觉的有意思,因为对方总有点点出乎他本性的举动。
“今晚的事情也是,”闻人诀的口气稍稍加重,“但看穿了他偶尔的出乎预料,他的行事准则也不难推测,定是有了他自己设立的准则,他觉的必须去维护的道义,他就会缺根筋的暂时抛弃自己的胆怯去疯狂行事,我回十七区的那次,他害怕的发抖可还是扑出去救秋阳和夏金。”
维端震惊,“您的意思是,他在帮助什么人?可是制造混乱的目的是什么?”
“谁想脱身走呢?”闻人诀并不是一开始就猜透的,他是边走边说,一半是为了和维端解释,另一半也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慢慢理清楚混乱下的各方角力。
维端惊呼,“古知秋?!”
“啊。”眯了眯眼,闻人诀半是感叹,半是趣味道:“看来是了。”
维端着急,“那您赶紧下令吧。”
“来不及了。”目光锐利,闻人诀冷淡道:“白檀以为拖到明天就安全了,古知秋会和他一样天真吗?既察觉出我想杀他,他总不会和白檀一样小看我,反应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不需要一个晚上,从计划出逃开始,他争取的就是我反应过来的这么一小段时间。”
维端毕竟跟了闻人诀这么久,慢慢的总能跟上一些他的思路,“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确保自己能够脱身,主人,您猜想的那只掩藏在王权下的黑手,力量不小。”
伸展着自己的手,闻人诀神色未变。
“可是……”维端想到其他,不解道:“白檀脱逃期间,蓝岸封城,那时候古知秋没能及时离开,为什么?”
既然存在能够帮助他的黑手,为何那个时候不走?
“这才是可怕的地方。”左手捏着右手腕,活动着自己右手的关节,闻人诀低沉道:“一个最大的可能性,那个时候黑手还没和古知秋联系上,又或者是,这只黑手那时还没能耐触碰部长的权利,当然,很可能两者皆是,要是第一点,你往深了想想。”
闻人诀笑了,维端未见过他这样大的笑容。
这笑容并不感染人,反倒透着死气,这样的主人,它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有些像,他当初烧死聚集村落那些人时的神情。
“古知秋私自来十七区,所以黑手未能和他联系上,可古知秋被我囚禁在王居,黑手却得知了他的处境,并和他暗下的力量联系。”毫不犹豫,闻人诀阴柔道:“这只黑手的能量,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夸张,却,就在我的身边。”
听闻人诀这么一分析,向来对人类轻视的维端都感觉到了压力,建议道:“不然,让天眼们出去探查吧?”
对啊,主人说出几个怀疑对象,一只天眼盯一个人。
三只天眼,留一只在身边,其他两只可以派出去啊。
闻人诀没拒绝,他只轻笑着问了句,“依你看,谁比较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