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听刘光裕来了, 瞬间便清醒了,感觉嘴角有点不得劲, 她拿起桌上帕子擦了擦便站起身跑到钟羡身边。
“你做什么?”钟羡问。
“诈尸啊。”长安两眼发光满脸坏相。
钟羡皱眉:“不许去。”
长安道:“诶,大人,这旁人人品差不是你降低个人素养的理由啊。你看你们一起吃过饭, 一起打过架, 再一起嫖个娼都可以做朋友了, 人家主动上门,茶总是要让人家喝一杯的嘛。”
钟羡:“……”
耿全在一旁憋笑。
见钟羡无言以对, 长安欣欣然道:“我去泡茶啦。”说罢脚步轻快地走了。
钟羡无语,整了整衣襟,一回头见耿全站在一旁,表情严肃低眉顺目, 一副‘你俩刚才说啥我压根没听见’的模样, 欲盖弥彰。
“去二堂。”他有些无可奈何道。
到了二堂,见刘光裕春光满面神采奕奕, 似是心情很好。钟羡心中暗生警惕,周全了礼数之后,便开口问道:“不知刘公子今日大驾光临, 所为何事?”
刘光裕姿态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侧过脸看着钟羡道:“咱俩虽是动过手打过架, 但大丈夫理应拿得起放得下, 观知州大人面色不虞, 该不是还在记恨上回之事吧?”
钟羡道:“刘公子多虑了。眼下是本官办公时间, 此处又是本官办公之地,刘公子突然造访,本官自然需得公事公办。”
“好,公事公办好。”刘光裕拍着桌沿道,“我这儿正有一桩生意要与知州大人商谈,知州大人若真能公事公办,那是最好不过了。”
“刘公子若是想做生意,怕是来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本官不是生意人。”钟羡面无表情。
“话还没听完,知州大人又何必急着表态呢?”刘光裕说到此处,二堂门口人影一晃,是长安端着茶盏进来了。
刘光裕扭头一看,见她果然安然无恙,想起上午在繁盛大街上的那一幕,他双眸忍耐地眯了眯,硬生生将心里那股恨不得将她一把扯过来的冲动压了下去。
“刘公子请用茶。”长安低眉顺眼地走到刘光初身边,将一盏茶放在桌上,从眼角斜了他一眼,唇角轻轻勾起一个似讽刺又似嘲弄的微笑,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又给钟羡奉上了茶盏,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钟羡斜后方的位置。
去他娘的!她还敢冲老子笑,真当倚着钟羡这棵大树老子就拿她没招?惹急了老子,把这棵树都连根拔了!
刘光裕暗恨一番,复又转过脸去看着钟羡道:“听闻知州大人今日去了镇南将军府,是为了推行军田制一事么?”
钟羡道:“这好像与刘公子无关。”
“诶,在兖州这块地界上,又有哪件事能说与我无关呢?若无我赵王府的支持,钟大人,我敢说你就算在这儿呆上十年二十年,都休想把这军田制推行下去。”刘光裕得意洋洋道。
“这般公然违抗君命,置朝廷颁布的新政于无物,刘公子好似还自豪得很,可知羞耻二字如何书写?”钟羡隐怒。
“你恼羞成怒也没用,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刘光裕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翘起二郎腿接着道“不过,算你今日行大运,爷看上了你身边这丫鬟,你将她送给我,我就找个人配合你推行军田制如何?”
乍听此言,钟羡一愣,再没想到刘光裕居然会提出如此要求。
“你以为此事是儿戏吗?由得你这般轻狂待之?”钟羡冷声道。
“我自然不觉得此事是儿戏,能换我刘光裕一诺之事,又岂会是儿戏?只怕忠君爱国的钟大人心口不一,到头来,这朝廷新政能否在兖州顺利推行,还不及一个通房侍女来得重要。”刘光裕斜睨着钟羡道。
看着眼前这个多行不义却又逍遥法外的恶徒,钟羡忽然就想起了长安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有些事,你们即便连说,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眼下刘光裕所提之事,他自是可以毫不费力地给他驳回去,可,与他争论这样的事,真的让他连说都觉着脏了自己的嘴。
长安在一旁看着钟羡渐渐紧握成拳的手,知道这在官场上司空见惯的权色交易对他来说还属于少儿不宜的范畴,他应付不来。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对钟羡道:“大人,既然此事与奴婢有关,可否让奴婢说两句?”
钟羡心中想着让长安亲自与刘光裕商讨此事岂不更加尴尬?是故便想开口阻止她参与进来,长安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她毕竟不是钟羡真正的丫鬟,钟羡不便强硬地阻止她开口,只得默许。
“怎么了钟大人,这丫鬟的事你做不了主么?还得让丫鬟自己来决定不成?”刘光裕挑衅道。
“刘公子,我家大人是正人君子,对您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些不适应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刘公子,您这般不愿奴婢开口,该不是怕与奴婢说话吧?”不等钟羡出声,长安便回过身对刘光裕道。
刘光裕盯着长安那双乌黑闪亮奸猾无双的眸子,压抑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狩猎本性与征服欲望哼笑道:“怕?我刘光裕长这么大还不知怕字怎么写。”
长安露出鄙夷之色,嫌弃道:“那刘公子您未免也太不学无术了吧。”
刘光裕:“……”
长安身后的钟羡原本满心不悦,听到长安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后,却又差点忍俊不禁。
“我这是……”刘光裕刚想说自己不过是打个比方,长安却根本没想过要给他解释的机会,打断他道:“刘公子,我家大人时间宝贵,咱们就长话短说吧。在兖州推行新政是我家大人顶顶要紧之事,只要您能助他完成此事,别说我一个丫鬟,便是十个,我家大人也绝无不应的道理。只不过,我家大人虽然刚来兖州不久,与您接触也不多,但您名声在外,我家大人早就如雷贯耳,深知一般人与您做买卖,多是血本无归的。所以,您要与我家大人做这笔交易,可以,但是您得先交钱,然后再提货。”
刘光裕闻言大笑,乐不可支。
长安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笑,脸上甚至也跟着泛起了一丝微笑,毫无局促之意。
“有意思,有求于我,竟还向我提条件,我都不知该把你这种行为定义为勇敢,还是愚蠢?”刘光裕上下打量着长安,这也是他第一次用看女人的眼光来看长安。
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长安的脸蛋自然称不上惊艳,但秀美中透着股邪气的妖娆之意,有种与众不同的味道。胸不大臀不翘,身材也不过尔尔,不过看她身高不矮,腰细腿长,俢颈窄肩,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最关键的是,一般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消让他看上一眼,他都能想象出那女人在他身下承欢会是何等模样,表情,声音,动作……但眼前这个丫鬟,他却想象不出她在他身下时会是什么模样。那狐狸似的长眸中会仍是狡狯之色吗?若不是,又会是什么样的眼神?风驰光听她的呻-吟都能给听硬了,这样铁齿铜牙的小嘴里也能吐出那样动人的声音?他怎么也得见识一下。
“刘公子觉得眼下是我们有求于您吗?所以您的作风是,习惯跑到别人家里等着被人求?”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即便我们要求,也该去求令尊而不是您吧,毕竟在这兖州,权力最大的那个人,还不是您。方才奴婢提的条件您若是觉得不妥,起身左转,径直出门就可以了,府衙里绝对不会有人强留您。”长安彬彬有礼道。
刘光裕“啧”了一声,抬头望着钟羡道:“钟大人,你这丫头到底是府外采买的还是家生的?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说到此处,他忽然站起身来,抬脚就向长安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刘光裕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逐客令。来,让爷看看,这小嘴怎么就这么会说话……”
话还没说完,长安早被钟羡扯自己身后去了。
“刘公子这是打算在府衙内再动一番拳脚吗?”钟羡一把打开刘光裕伸出的咸猪手,态度冷硬。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瞧钟大人肉疼的,我还能给你碰坏了不成?既然是要先付钱的交易,总得让我验验货吧。”刘光裕无耻道。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于钟羡而言都是种煎熬,他绷着身子,张口便欲给他骂出去,长安却在他后头猛扯他的衣裳。
钟羡眉头皱了皱,心不甘情不愿道:“不给验。刘公子若无他事,请吧。”
刘光裕捏了捏拳头,抬起下颌看着钟羡道:“好,那今日便说定了。钟大人,我等着你将这丫头亲自送到赵王府来。”言讫,他回转身,大笑着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