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冯笑,你今天的感慨怎么这么多啊?怎么?最近失恋了?”
我顿时不语,一会儿后才叹息道:“你别说了,我心里很难受。来吧,我们喝酒。不过我还是要对你再说一遍,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一下丁香才是。真的,老婆是需要当丈夫的宠爱、娇惯的。德茂,我在这方面的经历比你多,你应该听我的话。老婆是什么人?她是今后陪伴你一生的女人,或许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的时候,那个能够随时在你身边,扶着你一起去上街的女人就只能是你的老婆了。”
他顿时就笑了起来,“冯笑,你干嘛不说是我今后扶着她啊?”
我摇头道:“从现实中来看,女人的寿命往往比男人更长。只要你注意观察就会知道了,大街上的那些老年夫妻,差不多都是老太太在扶着老头的。”
他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冯笑,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我也笑,“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就是这样。”
他顿时若有所思,“冯笑,听你这样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以前是没有做得好。”
我心里很高兴,“德茂。我知道你很为难,因为你的父母住在这里,而你平时又不在家里面,丁香和你的父母肯定在生活习惯上不大一样。我倒是觉得丁香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想想,她为什么能够尽量去尊重你父母的习惯啊?那是因为她看在你的面上。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你对她的理解和呵护了。德茂,我觉得这件事情你真的得重新思考一下了。你现在是县长,手上的工作那么多,总不希望自己家里闹不愉快吧?那样的话对你的工作也是很有影响的。”
他朝我举杯,“冯笑,你说得对。谢谢你。对了,我还得谢谢你给我父母送的礼物。”
我瞪着他说道:“德茂,你干嘛对我这么客气啊?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呢?”
他却说道:“冯笑,首先是你太客气了好不好?谁让你给我父母买那么贵重的礼物的?你客气在前,我客气在后,怎么你反倒来怪我了?”
我顿时就笑了起来,“别说了,你这样说好像还是我不对似的。”
他也笑,“本来就是嘛。”
随即,我们碰杯喝酒。随后,他给我夹了一夹菜,同时在对我说道:“冯笑,县里面已经对彭中华实施了双规。”
这件事情他对我讲过,但是我还是有些吃惊,因为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所以,我禁不住就问他道:“德茂,你上次不是告诉我说要等你通过人大选举过后吗?”
他叹息道:“这个彭中华也太膨胀了,仗着有几个钱就竟然想当副县长。在这个春节期间,他竟然四处活动,到处请客送礼,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组织上不得不马上采取行动。”
我顿时就诧异了,“这副县长的职务不是通过活动就可以到手的吧?至少得组织先提名,然后经过人大选举才行的啊。”
他点头,“是这样。本来组织上是准备考虑他陪选的。冯笑,可能你知道这回事情。陪选是地方选举中常用的方式。在差额选举时,候选人公布后,哪个人是组织上的意中人,哪个是陪选人,比较容易看出来。希望谁当选,组织者已经有明显的倾向。为什么能看得出来?因为意中人与陪选人相比,或是在资历方面,或是在能力方面,或是在业绩方面有明显优势。面对这样的候选人构成状况,通常情况下,大多数投票人都会把选票投向意中人。意中人通常都是经过组织上严格考察的人。争取让各方面都比较强的意中人当选,本意也是从有利于工作的良好愿望出发,但为了保证意中人能当选,需要拉开意中人与陪选人的差距,在候选人提名阶段,就要做些工作,防止把不该提的人提为候选人,对意中人形成冲击。彭中华作为组织上内定的陪选人,他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很有可能对组织上安排的人选造成不能当选的危险,这样一来组织意图就难以实现了。这是组织上绝对不能容忍的,何况他本身又有那么多的问题。现在已经初步查明,彭中华不但受贿,而且还在外面养小老婆。问题十分严重。”
我听了他的这番话后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德茂,你们明明知道彭中华这个人是有问题的,怎么还要提出来让他当陪选人啊?”
他淡淡地笑,“这件事情是龙书记决定的。”
我顿时恍然大悟,不禁叹息道:“看来有句话说的还真是不错:上帝要让谁灭亡,必须先让其疯狂。”
他依然是淡淡地笑,“冯笑,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了。”
我随即问了一句:“那,罗华呢?她没有出事情吧?”
他摇头道:“组织上只是把她叫去协助调查了,结果她一下子把彭中华的问题都交代了。组织上看她的态度较好,所以也就马上把她给放了出来。其实真实的情况也是如此,彭中华的那些事情她参与得很少。”
我不禁苦笑着摇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两口子,可真是与众不同。”
他“呵呵”地笑,“来,冯笑,我们喝酒。”
现在,这件事情我基本上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情了。康德茂其实并没有讲明,但有些问题只能如此,只能我们互相之间心照不宣。
这件事情无疑地是康德茂和县委书记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当然,这件事情和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很明显,是彭中华威胁到了他们目前的地位或者利益了。
龙书记以前是县长,康德茂与彭中华也一直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何况彭中华这个人的为人本身就有问题,他做事情从来都是唯利是图,这样一来就必然会对龙书记和康德茂的现状造成冲击。官场上有个原则,那就是领导的权威绝不容被自己的下属冒犯。
刚才康德茂说了彭中华的问题:受贿,还有养小老婆,但是却并没有提及到非法获利什么的。彭中华在我那个项目上赚了不少的钱,而龙书记在这个项目里面的获利更多。这其中的事情我当然清楚,只不过我很少过问罢了。以前的孙露露,后来的慕容,她们每次给我讲这方面事情的时候我都是默许了的。
康德茂的事情就不说了,因为那个项目里面本身就有他的股份。现在,我似乎明白了当初我给他钱他不肯收的原因了,或许是他当时感觉到了危险。
而现在,他们要即刻拔掉彭中华但是却又不能影响到他们自己,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提那个项目的事情。我相信彭中华也不会随便说出来的,因为他的老婆已经放出来了,而且那笔钱还将是他老婆孩子未来生活的保障。肯定地,办案人员也已经被领导打了招呼,已经被告知案子查到什么限度。
这其实也是一种潜规则。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康德茂和龙书记与彭中华之间的交易并不深,或者是彭中华还没有来得及去进一步贿赂他们。对于彭中华这样的人来讲,他绝对不会提前去花大价钱谋取自己的利益的,他没有那样的思路和高度。
或许就是在这次马上要进行选举的节骨眼上他才行动,然后在外面又过于地显得高调了些,这样才引起了龙书记、康德茂他们的警觉,于是才借此机会设计了这个陷阱。因为他们知道利欲熏心的彭中华是绝对会钻进这个陷阱里面去的。
康德茂并没有对我讲得那么多,不过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其中的根结。有些话其实是不需要讲得那么明白的,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不过我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彭中华的事情得到了这样的处理后至少我父亲后面的工作就不至于那么困难了。
但是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心里却依然隐隐地有些担心: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就这样了结了吗?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彭中华的老婆,我中学时候的那位女同学。据我所知,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把自己的这种担忧对康德茂讲了,可是他却仅仅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后对我说道:“冯笑,我们别谈这件事情了。罗华毕竟是我们曾经的同学,人家现在在哭泣,我们在这里喝酒,说多了实在没趣。”
我顿时也觉得自己确实没有他的境界高了,不禁叹息道:“德茂,你说得对。人生就是如此啊,谁知道自己下一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
他顿时就笑了起来,“这大过年的,你哪来的那么多感慨?人生确实很无常,但是我还是相信一点:我们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走向。只不过我们在做每件事情的时候都应该思虑周全,尽量做到面面俱到才可以。”
我点头,不过在心里却不以为然:要做到那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上次和陶萄干那事不是也曾经被抓过吗?只不过是你们运气好,人家只是罚了你们款就算了而已。由此可知,任何人都难以做到所谓真正的面面俱到、思虑周详得不出一点纰漏。
随后康德茂问起了我一件事情,“林秘马上要当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我点头,“听说过了。不过我怎么觉得那个位置没多大的意思呢?德茂,你是从省委组织部出来的人,你觉得呢?”
他说:“这件事情不好说。政府办公厅的秘书长最好的走向是到省委那边去当秘书长,这样就可以进常委了。常委可是核心领导层,这一步非常重要。不过林秘从副厅到正厅这一步走得太快了些,所以如果组织上安排她现在就进常委的话是不可能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这个位置很不,可以作为今后上升的跳板。但是有件事情我至今没有想明白,因为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位置,我不知道组织上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她。”
我顿时好奇起来,“什么位置?”
他说:“我们省城的市委书记也是要进省委常委的,但是市长的位置就很不错啊。今后从市长到市委书记,这样过渡岂不是更顺其自然?不管怎么说当一把手都比副职好。”
我深以为然,“是啊。”
他笑道:“马上就要换届了,到时候看市委、市政府究竟谁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我想,组织上可能必须得考虑方方面面的关系吧。毕竟省会城市对一个省来讲太重要了,或许组织上觉得其他的人更合适也难说。”
我顿时就觉得他的话等于是一句空话,因为他刚才说出的那句话毫无意义。我笑着对他说道:“德茂,加油吧,反正你还这么年轻,今后那位置说不定还会由你去坐也难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