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零落与袁骏德十几年的默契,他如何不知零落即使是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也万不可能会在马车里睡得如此沉静,尤其还是她明知外面在抓刺客。
所以,在车夫来跟他说侧妃睡着了时,他就已经觉察到了,车外的那一句话,就是在给零落信号。果然,不过半刻,零落就找机会从车上打滚出来了。
袁骏德也早已做好准备,几乎同时就冲上去,他清楚只有动作加快,才更能保证零落顺利逃脱出来。
那黑衣人见到零落跳车,有了一瞬的呆愣,然后立刻就与袁骏德战至一处,几乎就在同时,不知从何处飞来暗器,直至还倒在地上的零落。袁骏德连忙回身以剑抵挡,黑衣人趁机几个起落,飞身远去。
“封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袁骏德大怒。
巡防营的兵士领命而去,袁骏德赶忙回来查看零落的情况。
“怎么样?”袁骏德紧紧看着她,碍于男女有别,他紧紧攥着手,只看着她吃力地撑坐起来,不敢伸手去帮忙。
零落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向他使着眼色。
袁骏德了然地一点头,抬手解了她的哑穴,再次问道:“怎么样?”
零落咳了一声,“我没事,快送我去见殿下!”
袁骏德刚要点头,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抬头去看,见到从街角跑过来两匹马,鹰扬和孟君役一前一后到了,见到零落坐在地上,两人都下马跑过来。
“侧妃伤到了哪里?”孟君役一看她这状况,脸色攸的一白。
零落却只看向鹰扬,声音严厉,“殿下呢?你怎么没在他身边?”
鹰扬怔了一怔,抱拳道:“殿下让末将先来一步护送侧妃回府。”
零落气恼地一咬牙,沉声道:“快回去,刺客来者不善,一定要保护殿下的安全。”
袁骏德看她这个样子,连忙安抚道:“你放心,巡防营的人已经抽调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大街,平亲王不会有事。”
“就怕暗箭难防。”零落压低了声音,“要让无常动起来。”
袁骏德冷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君役,回答:“我知道,我先送你回府,让老陆再来给你看看。”
然后,也没理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孟君役,直接将零落打横抱起放回了马车上,自己坐在车前,亲自驾车往平亲王府而去。
想是府里早一步接到消息,马车一停,婉芝带着张妈妈和金玉就迎上来,见到袁骏德麻利地将人抱在怀里,熟悉地往棠庐走,都愣在原地。
孟君役就在后面,见顾不上许多,对张妈妈说道:“麻烦妈妈前去照看,我立刻去请府医过来。”
张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应了,一阵手忙脚乱,直到府医来重新换了药,整理好一切。一直就只能守在旁边的张妈妈和金玉,才有机会走近一点。
就看袁骏德在替零落掖被子,一边说道:“还好只是擦伤了一点,若是那人伤了你,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冰冷如霜的语气,让人闻之生寒。
“我没事了,你快去外面看看吧!”零落扯了扯他的袖子,“等殿下回府,我有重要的事要说,晚上你跟陆判过来一趟。”
袁骏德有些不悦,仍点头站起来,“好,你一晚没睡,先睡一觉。”
见零落果真偎进了枕衾间闭上了眼,袁骏德这才转身,看到金玉和张妈妈有些吃惊地守在旁边,沉沉叮嘱了一句:“照顾好她!”
见二人连连点头,袁骏德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零落,利落地出了门。
看到站在廊下的孟君役,袁骏德也只是眸色略冷地与他对视了一阵,孟君役在他眼里看到了来自雄性的警告意味,却也不闪不避地看过去,眸色清淡地一抱拳。
“袁大人。”
“我能相信你吗?”袁骏德冷淡地问道。
孟君役眉尖微跳,郑重说道:“当然,三司无常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进出平亲王府,无论你的身份如何,从这一刻起,都是君役的朋友。”
袁骏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要记住。零落在这里,你若是不能保证她的安全,天下之大,怕也没有你的安身之地。”
孟君役举臂躬身行了个大礼,认真道:“大人放心!”
正在他目送袁骏德离去时,旁边传来一声赞叹:“那个袁大公子真是好看!”
孟君役转身过来,就见金玉脸红红地望着那早已消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是啊,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金玉回过神来,脸更红了,局促地解释道:“我就是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听别人提过他,有些好奇罢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足为怪。”孟君役浅笑着说完,又敛笑问道,“侧妃如何了?可有伤到哪里?”
金玉不自然地皱了皱鼻子,回答:“喝了药,睡着了,府医说就是擦伤了几处,有陆先生的夹子在,没有再伤到腿。”
“那就好。”孟君役轻轻松了口气,“有劳姑娘细心照料,若是有什么不好,就尽管来找我。”
金玉对这个多次相救零落的人印象很好,于是很认真地应了。
零落原本只想装睡安抚一下袁骏德,却不想真的就一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上了灯,坐在床前的须晴见她醒过来,立刻欣喜地叫了声姑娘。
“不是让你好好养着身子吗,怎么过来了?”零落抿了抿唇,嗓子有些发哑。
须晴已经麻利地端了水过来,一边喂她喝了两口,一边说道:“我的伤已经好全了,就是姑娘心疼我才总让我养着。”
“还是多养养吧,别留下病根儿。”零落往起坐了坐,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亥时了。”须晴将茶杯放下,往她背后塞了个枕头。
零落喃喃念道:“我都睡了一天了,你们怎么也不叫我。”
“殿下说你一夜没眯眼,回来时又遇到了刺客,就特意吩咐不准吵醒你。”须晴笑着说道。
被她这一说,零落立刻“哎呀”一声,“还真是,我都睡糊涂了,忘了还有重要的事要跟殿下说。”
“不急。”须晴去拿了衣裳过来,说道,“殿下让人来说了,等你醒了再过去也不迟。”
零落皱眉摇头,肃然地说道:“快点吧,也不知道我这一觉有没有耽搁。这次我没说清楚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算我只掉着一口气,也要将我叫醒。”
须晴一顿,委屈地说道:“姑娘,我们都是看你受了惊,又累了一夜,才没忍心叫你。”
“敌人会对你不忍心吗?”零落面色略沉,“须晴,你清楚我们做的事有多重要,现在陛下又刚刚将三司交给殿下,这个时候,更是需要我们来为殿下出力的时候。”
须晴惊了一下,都没顾上零落的厉色,只问道:“三司已经归到殿下麾下了么?”
零落点头,“对,这事你跟翎羽和鹊枝说一声,你们心里有数就行,别往外传。”
“是!”须晴恭敬称是,越加麻利地帮她穿起了衣裳,又伺候着梳洗了一下,最后都不敢再提要零落吃点东西再去,只匆匆送她往前院去了。
品梅居外,鹰扬就接着了她,抱拳道:“殿下让末将在此等候侧妃。”
“有劳将军。”零落点头回礼,示意须晴留在此地,由鹰扬推着进去了。
品梅居里,李承昊坐在主位上,孟君役、陆攸宁和袁骏德分立在厅内,像是正在商议着什么,见到零落进来,陆攸宁最先迎上来。
“还好没发热。”他手背轻贴在她额头片刻,而后松了口气。
零落抿嘴一笑,“哪有那么虚弱啊?”
说完,敛笑向李承昊点头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李承昊深深看了她两眼,就说道,“我们正在看你的城舆图,猜测那个刺客会藏在什么地方。”
零落柳眉一皱,看了一眼袁骏德,才说道:“若是还没有找到人,就不用找了。”
“什么意思?”李承昊眉头蹙起。
见厅里的人,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零落垂眸说道:“一来这个人有伤在身,最近肯定不会出没。二来,听他的口气,像是与殿下有旧怨。第三,白天我看得很清楚,他并不是孤身一人,撤退的路线也很明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我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
陆攸宁眼睛微眯,立刻脱口而出,“他不是大越人。”
零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最近我一直在养伤,谛听那边的情报来的很慢,所以消息有些闭塞。”
陆攸宁面色一冷,说道:“这不怪你,七爷最近忙着准备接手巡防营,我待在宫里的时间也比较多,所以我们都有疏忽。”
说着向李承昊躬身抱拳,“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袁骏德和零落也随着一躬身,齐声道:“请殿下责罚!”
李承昊起身走下来,轻托了陆攸宁和袁骏德的手臂,“这事怪不得你们,若零落说的没错,那我大概就知道那刺客是何人了?”
停了一下,看向孟君役,说道:“接下来,就要君役受累了。”
孟君役微微躬身,浅浅笑道:“是,我现在最适合做个钓饵了。”
零落立刻担忧地抬头望过去,口中说道:“公子的伤不要紧吗?”
又转回来对李承昊说道:“去桃花寺的时候,我让须晴去玉堂春放信了,相信太子那边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正好我也许久没去过那边了,还是我找个机会去见见东宫的人,探听一下消息吧!”
“这事其实不用怎么探听。”李承昊看着她,“人一定是他们请来的不错,我现在就担心,他们如此冒险的将人带进益州是为什么?”
看着李承昊深黑的眸子,零落心中猛然一缩,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