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焱醒来时,天色已晚。一轮皎皎明月挂在天上,为这林子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挺美;为端木焱的脸,抚上一层贵气的华光,惊艳。
昏迷的端木焱,那张脏兮兮的脸已经被唐佳人擦拭干净。在唐佳人看来,仇敌这种东西,最好是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他可以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但唐佳人不能不记得谁曾得罪了她。敢动她的锅,堪比偷吃她的肉!前者是死罪,至于后者吗,那只能千刀万剐了。
夜色中,林子里,昏迷的端木焱睫毛轻轻抖动两下,如同蝴蝶的翅膀,缓缓展开美艳的一生。刹那间,绝艳芳华。
这张脸,若属于女子,定是人间绝色;即便这张脸属于男人,那也必须赞一声举世无双!
完美的额头,浓密的黑眉,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看似柔和下颚,以及那双如同宝石般散发着明艳光泽的眸子,无一不精美到恰到好处。
十七八的年纪,又精美得好似一件艺术品,却并不能模糊他的性别。他就像一颗小太阳,高贵、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逃脱被唐佳人收拾到险些崩溃的命运。
端木炎晃了晃晕乎乎的头,发现自己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了。尚未来得及体会惊喜滋味,心惊胆战便将其代替了。
端木焱发现自己被垂钓在一棵歪脖树上。脚朝上,面对着碧蓝的天空;头在下,鸟瞰着哗啦啦的瀑布水。
如果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他倒是能爬到树上去,可惜,没有如果。
腹中饥肠辘辘,身体悬吊半空,怎么看都是个悲剧。
然,悲剧这种缺德冒烟的鬼东西,最喜欢扎堆。
吊着端木焱的歪脖树,只有小腿粗细,此刻因不堪承受他的重量,发出咿咿呀呀地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此乃好事,绝对的好事啊!
不是端木焱疯了,而是树边守则的那群饿狼,实在令人心惊胆战。若不是歪脖树已经不堪重负,那群狼定然会扑上来撕咬他的身体。
树边有狼,数量不少;树下是飞溅的瀑布,距离很高,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端木焱苦笑,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何为进退两难,何为一棵歪脖树将人逼上绝境,何为……生不如死,何为一个臭丫头的阴毒很辣!
“啊!啊!啊!啊!啊!”好恨!端木焱发出怒吼,震得水波荡荡,狼毛抖抖,歪脖树吱嘎作响。
端木焱想:折便折吧,死便死吧,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然,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瞥了端木焱一眼。
一群锦衣卫正在林间搜索,听到端木焱的吼声,为首之人立刻举停步,起手,示意众人禁声。而后调转方向,快速向着端木焱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锦衣卫为皇家办事,分东西两营。而这对人马的为首之人,名曰肖劲,是左营锦衣卫之首。他身型消瘦,眉宇间有种凛冽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他带着二十人,奔向端木焱的同时,另一群蒙面黑衣人也听见了端木焱的叫声,亦向着他奔去。
两伙人,分两个方向一路狂奔,就像一场生死的角逐。隔着潭水,彼此甚至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因此更加拼命。
端木焱听见了草木划动的声音,心中半喜半忧。来着是谁不知道,这条这条线,不知是命悬一线的线,还是跨入极贵的一条界线。
然,有人来终是好事。毕竟他不会水,若落入潭水中,当真是九死一生。他暗暗发誓,若这次活下来,他一定要学会游水,且……吊打那个臭丫头!
此仇……不!共!戴!天!
端木焱静止不动,心中隐隐盼着有人来救他。歪脖树枝嘎作响,真是心生惶惶。
他心里不停地嘀咕道:不要断,不要断……
端木焱正在提气,尽量减少歪脖树的负担,那群黑衣人却已经看见他了。
不得不说,端木焱倒掉在歪脖树上的样子,着实迷惑了敌人。人在产生怀疑的时候,就会停止进攻,留时间思索。恰恰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救了端木焱的命。
端木焱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当两方人马同时出现在深潭两侧,他立刻气息下沉,使劲摇晃身姿,想要扯断歪脖树。然而,令人恨不得咬碎牙的是,那颗无病*的歪脖树,居然还有一颗坚韧的心。丫就是不断!
端木焱好想哭。
黑衣人直接抽箭拉弓,将黑黝黝的冷箭对准端木焱,嗖地一声射出,于夜里划过寒芒,直奔端木焱而去。
左锦衣卫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时刻保持着警觉。当察觉到对方有动作时,他立刻抽出红箭,拉满弓,射出箭羽,也向着端木焱的方向射去。
两只箭在端木焱的眼前撞在一起。黑箭失了准头,落入到潭水中,却分不出谁先谁后,谁敌谁友。要知道,有时候眼睛最会骗人。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开始拼命扭动身体。他如果就这么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臭丫头!当然,还有宫里那位老贱货!
黑衣人道:“射!”
黑衣人齐齐拉弓,放出黑色箭羽。
东锦衣卫们亦在肖劲的命令下,拉满弓。
双方尚未发箭,实则胜负已分。很显然,敌胜,友败。
敌人的冷箭,一只能拦着得下,二十多只箭,如何拦得下?更何况,敌人的目标是倒吊着的端木焱,友人的目的却是拦下敌人射出的冷箭。目标不同,结果怎能一样?
姑且不说肖劲,就连黑衣人的额头都见了汗。此时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然,没有退路可言!
是敌是友,此刻即将分晓。
黑衣人的冷箭和左锦衣卫的红箭同时射出,穿过黑暗,相互交叉,有的碰撞在一起,有的继续飞向端木焱。
端木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却并没见到死神的镰刀。那棵吱嘎作响的歪脖树,终于在这一刻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