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的歌声包含了悲怆和颤栗,让人听着,会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悟――弹指间到底是长是短,要看你在茅厕里,还是茅厕外。
唐佳人蹲在茅厕里,忍不住捂嘴偷笑。
还别说,那老大夫唱着唱着还真唱出了她的感觉。
唐佳人揭开腰带,又痛快了一会儿,这才将所剩不多的糙纸叠了叠,用了。
外面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致命的哼哼,就像人在垂死挣扎。
人说:人要活出尊严!
屎说:屎不同意!
唐佳人提好裤子,从怀中掏出两只一模一样的零食带。深蓝色的厚实棉布,手掌大小,上面绣着两个银色的字――百川。
一只零食袋里面装着端木焱给她的扳指,另一只则是装着半袋子脆枣。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像只老狐狸。
老大夫的哼哼突然拔高,又嘎然而止。
唐佳人收好零食袋,站起身,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传来,老大夫抖得好像要散架子了。
他看见唐佳人的瞬间,简直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哦,还得再加上一个痛不欲生。
唐佳人掩着口鼻,小心地避开老大夫,无比纯良地道:“怎么,没憋住啊?哎…… 谁让你唱得不够深情,没有真诚,本王排不出,也很无奈呀。”耸耸肩,溜了。
杜英超露出满脸厌恶之色,立刻转身离开。
老大夫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而后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脸晚节不保生无可恋的表情,眼角,竟然湿润了。
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头戴幕篱的灰衣人穿过锦衣卫,走向茅厕,却在即将靠近老大夫时,又转过身,回屋了。
老大夫挪动双腿,艰难地走进茅厕,再出来时,竟是只穿了长袍子,光着两条莹白如玉的大长腿,快速奔进天字五号房。
锦衣卫们互看一眼,纷纷暗道:腿真白。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小药童看见老大夫如此狼狈,当即怒道:“哥,谁怎么你了?裤子呢?!”
老大夫不回话,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用力挠了挠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药童急忙道:“哥!小心指甲!”
老大夫缓缓抬起头,看向小药童,继续挠。
小药童只有道:“哥,挠坏桌子,要赔的。”
老大夫冷笑:“我差钱吗?笑话!”手指松开,垂眸看了看桌面,见只有四行浅浅的痕迹,这才转开头。老大夫一张口,声音完全变了样子,竟与那位通体碧绿站在树上自称是仙的鸟人一模一样。
小药童问:“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裤子呢?”
老大夫一摆手,道:“休要多问。”
小药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只碳笔,一边嘟囔一边快速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大快朵颐后,吞下腹泻丸若干,直奔茅厕。回来后,裤子无翼而飞。弟问……
孟水蓝一把夺过本子,看了眼后,果断撕掉那一页,砸向小药童,喝道:“找死呢?!还弟问?再写让你鬼问!”
扮成小药童的男孩,大约十五岁的年纪,名叫孟天青,他忙缩了缩头,却没逃过被纸团砸头的命运。孟天青凶巴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忽然咧嘴一笑,道:“我听见有人在茅房前唱歌,不知道是不是你啊?”
孟水蓝暴起,追着孟天青打。
孟天青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孟水蓝立刻道:“你给我小声点儿!百川阁的名声,就要毁在你的那惨绝人寰的笑声上了。”
孟天青哼哼道:“难道不是悔在你的拎不清上?”
孟水蓝至指了指自己的头,不敢置信地道:“我拎不清?”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拎得清将我画成这幅鬼模样?!你这是要掌握第一手有关六王爷信息的资料,好好儿撰写《百川密刊》吗?你这是要让人家笑话我!”
孟水蓝一把掐住孟天青的脸,扭了一把,道:“你且看看你哥我,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不但山上山下的奔跑,还将自己打扮得如此老态龙钟!这是什么?这就是无坚不摧的决心和克服一切苦难的能力,懂?!”
孟天青打开孟水蓝的手,嘟囔道:“对,你厉害,你都拉裤兜子里去了,你最厉害。”
孟水蓝收回手,走到窗前,一只手背在身后,轻握成拳,用另一只手推开窗,向外忘了一眼后,幽幽道:“天青,你不能这么说哥,知道吗?”
孟天青打了个冷颤。
孟水蓝转过头,咧嘴一笑,幽幽道:“你再提此事,爹娘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他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孟天青露出畏惧之色,点头应道:“知道了,哥。”一扭头,撇了撇嘴,暗道,“又来了。”
孟水蓝收回目光,关上窗。
只听咕噜噜一声响,孟水蓝的神情随之一变,忙捂住肚子,对孟天青道:“裤子给我,快点!”
孟天青向后退了一步,谨慎地道:“干什么?我就这一条,给你了,我穿什么?”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咬牙道:“让你脱就快点儿脱,懂?!”
孟天青忙道:“懂懂懂。”伸手脱下裤子,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急忙套上。
孟天青道:“哥,你小心点儿。咱俩扮成这样,若被当成刺客就麻烦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刺客?这周围都是刺客!哎呦…… ”捂着肚子,往门口跑。
孟天青嘀咕道:“活该!好好儿的,非要扎王爷一下干嘛!”
孟水蓝回头,瞪眼道:“他有问题,我试试,懂?!”
孟天青假笑:“试得真好。”
孟水蓝一扭头,拉开房门,再次冲进了茅厕。
这一次,他出来时,虽然穿了裤子,但那裤腿明显有撕裂的痕迹,且左腿上短了一大截。因为,茅厕里没有糙纸了。
孟水蓝无语问天,唯有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眼瞧着时间到了,他在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回到了房间里,开始准备见客了。哦,不,是准备见某位客人了。
至于唐佳人,则是插上房门,美滋滋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而后换上新的衣袍和鞋子,妥妥一个弥勒佛般的富贵王爷。
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轻轻将窗口推开一条缝隙,准备开溜。
跟着锦衣卫虽然有吃有喝,令她无比开心,但刚才她偷听到寒笑和杜英超的谈话,说在她进宫前,得验明正身,若是有假,大家都掉脑袋。
她得逃了。
因为,有人要打假。
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并不好。
就像休休说的,撑死不值得同情,她还是别为了几天的快活,将自己往死里撑了吧。瞧瞧这明显不合体的华美衣袍,她的心情也不好。谁愿意胖呢?谁又不爱吃呢?哎…… 尤其是,她发觉到,自己一旦下狠力气吃饭,身体就会悄然圆润起来。那种效果,十分壮观;那种速度,肉眼可见,十分可怕。
她有病了,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