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偷听四人谈话的几位大人物,被唐佳人点名,只好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在水气氤氲中走出。
第一位走出的是孟水蓝。他穿着宝蓝色的衣袍,手持雀翎扇,笑吟吟地抱了抱拳,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见过二位。”
百川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如同嘴巴和眼睛,令人不敢小觑。
天玄、地黄二人只是想不到,这百川阁阁主什么时候和秋月白如此亲密,竟…… 竟一同沐浴?世人都说,秋月白不近女色,难道…… 难道是近男色?
天玄、地黄虽然年长,却不敢托大,当即隐下惊讶之色,站起身,抱拳道:“孟阁主。”
孟水蓝道:“坐坐,二位不必客气。”言罢,自己坐在了唐佳人的左手边,拿起筷子,在所剩不多的残羹剩饭中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
天玄、地黄看得一愣一愣地。他们的疑惑如同一叶孤舟在大海上荡来荡去。孟阁主肯吃这剩菜,是何故?二人皱眉,坐下,屁股刚沾椅子面,洗漱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孟天青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洗漱房,脚向后一踢,关上房门,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桌子旁,抱拳道:“百川阁二阁主孟天青见过二位长老。”
天玄、地黄二人愣愣,感觉自己受到的刺激有些大。
孟天青站在不动,道:“二位见我哥,还起身还礼,难道是欺我年少,不肯还礼?”
这绝对是冤枉。天玄、地黄心生不悦,却还是站起身,还礼,抱拳道:“二阁主。”
孟天青坐下,如同主人般:“坐吧,不用这么客气,咱们江湖人不用那么客套。”
是谁说不还礼就是欺负他年少的?!!!
天玄、地黄不好发作,只能重新坐下。
孟天青拿起筷子,端起自己的粥,喝了一口后,道:“你们不如继续站着了。”
天玄瞬间暴怒,道:“怎敢如此戏耍人?!”
地黄道:“老身久不出山,竟不晓得如今的江湖已经这般不知礼数!”
仿佛是为了打脸,洗漱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端木焱披散着一头长发,闭着双眼,向着有声响的地方走去。
天玄、地黄一扭身,误以为来者是个瞎子。当然,重点不是瞎子,而是…… 瞎子也是从洗漱房出来的!这这…… 这是什么关系?秋风渡的洗漱房,何时变成了公用汤水房?这一位位风神俊秀的美男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端木焱看起来是人间绝色,但那性子却不敢恭维。他来到桌前,用脚踢了踢天玄坐着的椅子,道:“起来。”
如此猖狂,那般桀骜,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实则,他没一开口就让人滚开,已经很给面子了。
天玄被气得不轻,涨红着脸,咬牙道:“小儿,报上名来!”
端木焱骂道:“报你大爷!老子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起来,别逼老子发飙!”
眼瞧着天玄要暴走,秋月白开口道:“六王爷,喜怒。”
天玄那高涨的脾气,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身,让开位置,僵硬地抱拳道:“不知是六王爷,请坐。”
地黄的脸色极其难看,也跟着站起身,抱了抱拳,却没吭声。
端木焱坐下,扬声道:“换套碗!”
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给端木焱换了套新碗筷。
这是明显嫌弃天玄碰过的碗脏了。
天玄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难受,就像被人连掴了十多个巴掌。
端木焱拿起筷子,在菜盘子里戳了两下,道:“怎都吃光了?”
唐佳人用筷子插了只包子,递给端木焱:“还有这个,要不?”
端木焱一伸手,将包子抓下,道:“能从你嘴里剩下点儿东西,真不容易。”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日子,端木焱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将包子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半边,咀嚼得格外用力。心道:唐佳人还在,包子还在,真好。
天玄和地黄互看一样,终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何这些人要真对自己了。瞧瞧,一张桌子,一个女娃娃却坐在主位,这是什么坐法?
二者来时气势汹汹,现在却留了心眼,开始主意观察几人的关系。
天玄、地黄是长眉门的长老,却并没有表现出对唐佳人应有的敬畏,秋月白看在眼中,自然要打压一翻,让他们知道唐佳人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掌控的存在。事情到了这里,也应收收了。毕竟,论起来,长眉门毕竟是佳人的娘家。无论真假,无问东西,这条路是他为她选的,所以,他会帮她走下去。
秋月白吩咐道:“为两位长老备两把椅子,再做些新菜。”
唐佳人斜眼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十分淡定地补了一句:“想必诸位也都饿了。”
唐佳人这才收回目光。
洗漱房的门打开,公羊刁刁顶着红扑扑的脸,迈着晕乎乎的步伐,走向桌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对唐佳人命令道:“你,过来!”
所有人一同看向公羊刁刁。
唐佳人没动。
公羊刁刁吼道:“过来!”
唐佳人还是没动。
公羊刁刁挽着袖子,站起身,气势汹汹地道:“我我我…… 我警告你,你再不过,我我…… 我可就过去了!”
孟天青道:“这是喝多了。”
公羊刁刁道:“对!喝多了!那汤水…… 太太…… 太难喝了!”
唐佳人问:“这是喝了多少…… 汤水啊?”
孟天青回到:“看他肚子。”
唐佳人这才主意到,公羊刁刁的肚子就像扣了只锅,那叫一个滴溜圆。
公羊刁刁一步三晃地来到唐佳人面前,对孟水蓝道:“起来!”
孟水蓝不动。
公羊刁刁从腰带里抽出一根银针,对着孟水蓝比量着。
孟水蓝假装道:“吓死某了。”
公羊刁刁扔掉银针,抽出一根毒针,嘿嘿笑着。
孟水蓝站起身,果断道:“位置给你了。”
公羊刁刁立刻坐下,对唐佳人挥舞着毒针,道:“你你你…… 你对我好点儿,不然我我…… 我扎你!”
唐佳人点头,道:“一定对你好。”
公羊刁刁心满意足,趴在桌子上,慢慢闭上眼。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
公羊刁刁突然张开眼,道:“为何不不不…… 不哄我睡觉?”
唐佳人愣了愣,抬起手,轻拍公羊刁刁的肩膀。
公羊刁刁又闭上眼,唇角勾起甜蜜的弧度。
仆人将椅子搬出,放到地上的声响惊醒了公羊刁刁,他再次睁开眼睛,道:“为何不不…… 不唱歌?”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环视一圈,问道:“谁会唱?”
没人搭理她。
唐佳人只得清清嗓子,随口唱道:“白菜呀白菜,真好吃;土豆啊土豆,真好吃;猪肉啊猪肉,真好吃;米饭啊米饭,真好吃;辣椒啊辣椒,真好吃;牛肉啊牛肉,真好吃;甜梨啊甜梨,真好吃;苹果啊苹果,真好吃;那么多食物,真好吃…… 真好吃啊真好吃…… ”
公羊刁刁吧哒一下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唐佳人慢慢收回手,一脸疑惑地道:“我做了什么?”
孟天青道:“你给他灌了半壶酒。”
唐佳人道:“不至于啊。”
孟水蓝补充道:“他喝多了,滑进汤水里,喝饱了。秋城主财大气粗,这看似简单的门后,可分了不少汤池。若非某清醒,神医可就溺死了。”
唐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讳莫如深地道:“这就对了。”
端木焱问:“什么对了?”
唐佳人嘘了一声,故作神秘地道:“半壶酒,对上一锅汤水,不就成了一大锅的酒吗?他和多了,正常。”
众人望着唐佳人,半晌,孟水蓝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孟天青不甘示弱,当即道:“十分有礼!”顺便赠送一个理当如此的信任眼神。
唐佳人心中暗道:真是愧对你的信任呐。面上,却笑颜如花,显然被如此信任,十分开心。
天玄、地黄两位,终于在有生之年,生生地迷茫了一回。
半壶酒,一锅汤水,能兑成一大锅酒不假,但和酒醉有什么关系?为啥,每个人都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是他们久居深山,不懂其中奥妙,还是…… 世人都得了疯病,唯彼此二人独醒?
新做的美食陆续上来,摆满了一桌。
唐佳人抓起筷子,又要大快朵颐。
桌子下,秋月白伸出右手,攥住唐佳人的左手。
唐佳人的身体微僵,试图挣了挣,却没挣开。她也不好搞得太大动静,只能任由他抓着,心道:我看你怎么用左手吃饭。
不想,秋月白竟用左手拿起筷子,夹起饭菜送入口中,动作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不见任何违和感。显然,他是用惯了左手的,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转开生硬的目光,没看见秋月白唇角那么笑意,隐含戏谑。秋月白发现,逗弄唐佳人,真是…… 趣味横生。
唐佳人用筷子戳了两下饭碗,毅然改变方向,去夹肉吃。
秋月白用手指尖在唐佳人的手背轻轻一划,唐佳人拿筷子的手一抖,刚夹起的肉片掉回到菜盘子里。
唐佳人契而不舍,再次夹起肉片。
秋月白面色入常,揉搓了一下唐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一抖,肉片再次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