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富贵脸色煞白,他未料到我竟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通透。
我轻笑一声道:“你不必紧张,你若真的毫无算计,我也不敢放心用你。”
甄富贵睁大眼看我,满脸惊诧:“主子……你这是……”
他倒是聪慧,一点便透。
我二人走至帝君门前的廊檐处停下,我看着甄富贵道:“也得给你吃一记定心丸,等回帝宫后,你二闯首相府的事,自有我替你收尾。”
甄富贵很是感激,心中大石也落下,毕竟他一小小羽林卫,先是擅闯首相府要人,后是偷入首相府拐个千金小姐,若我不托底帮他,等回帝都后会有无穷的麻烦自动找上他。
“我身上还兼着青州兵部尚书一职,富贵,我要你助我。只要你一心向我,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人生抱负,一一都可实现。”
甄富贵狭长的眼中精光闪过,见我这般许诺于他,又想起昨日种种,心中一热,双手交握欲叩地大礼跪拜,我连忙抬手托住他的胳膊。
如今这平城也不太平,我让甄富贵去看看城东局势如何,一来心中有底,二来印证醉茗楼小二所言是否属实。
我看着甄富贵的身影消失后,正要敲帝君的门,门却自己开了。
“君……上?”
帝君脸色煞白,面若寒霜望向我。好像他早知道我要来,半点都不惊讶。
“进来。”
帝君说罢,提步入内,袍摆上绣的梨花若隐若现。
我长吁一口气,眼角随着丝绣梨花,拍拍胸脯定神入内。
帝君自顾自的拿勺取粥送入口,眼睛放在眼前的书册上,全然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桌上放着一盘子胭脂水粉,倒是很稀奇。
我踌躇半晌后开口:“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了暗卫?”
帝君的手停顿在半空,将满着的勺子放回碗中凝神看我半晌后道:
“不放。”
我对着桌子狠狠一拍,将帝君手中的书册夺过,怒道:“昨日君上答应过!”
帝君也不生气,食指抚上眉梢叹道:“本君昨日说过不杀,却没说过要放人。”
我顿时语塞,他这人步步算计,说了不杀人,但确实没说要放人,难不成要圈养着?
我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帝君在身后呵住我,问道:“如果本君杀了他们,你欲如何?”
我咬着牙道:“青华,我不会对你如何。”
“但我会离开你。”
我不知道我说出这话后他神色如何,但他连连冷笑数声,笑得我后脊背发凉。
我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你总能抓住本君的软肋,知道本君不能让你离开。”
我紧咬牙根道:“青华,你需得知道,我虽尊称你一句君上,但终究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我。”
“大不了你我一拍两散,若暗卫不能活着,你便连我也杀了吧。否则九州之上诸国君主,可个个都巴望着我过去!我还清醒着!九州不需要一个嗜血杀戮的君主!”
身后人沉默半晌,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苏阳离,杀戮是这条路上必须的垫脚石,你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将心中的酸楚一泄而出:“那我苏阳离还真不明白你青华要用我的命如何垫脚!用玄一的命如何垫脚!”
其实这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在他面前,我总沉不住气。好像有一把绳索绑在我们两头,我越是想靠近,反倒越将他推远。
身后书册落地,传来一声响,惊得我心肝一颤。
他的声音里尽是疲倦:“原来你都知道。”
“本君,昨天还真信你。”
“苏阳离,你果然是为他来找的本君。”
“本君曾千叮万嘱过你,等着本君回来,你也点头允诺了,如今为了玄一,你屡次抗旨……”
“你原先,就打算用暗卫拦截本君是不是?是你截了本君那封密函是不是?所以暗卫救下本君也是误打误撞是不是?”
“你急匆匆追来,就是怕本君到边关后立马杀了玄一是不是?!”
“你是为他……是不是?”
原来……暗卫保护了他,并没有伤到他!
原来……他昨**问我,是想让我交代我知道他要杀玄一这件事!
原来…….我昨日已经混过去,他说信了我,可我今日一时语快把不该说的都交代了出来。我信誓坦坦的说都交代清了,他也信了我,可就在刚才,我亲手把昨天的信任毁了!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慢慢转过身看他。
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溢着一汪水,虚弱,痛苦,定定的看着我。
他是,因为我骗他伤心吗?
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帝君俯身将书册捡起,又拿起勺子送到嘴边,低着头道:“不用想骗本君的话,你也不必回答,本君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拿着勺子那手微微颤着,他在隐忍。
我不甘道:“那…..玄一和暗卫……”
帝君并未回答,苦笑一声,将最后一口滑粥送入口:“等下替我上点妆吧,本君和你一起去。”
去哪里?
难道帝君猜到我要去都尉府!
这一步实在难跨,我咬着牙抬脚走近,俯下身从盘中摸索中胭脂小罐,将罐子旋开,指尖沾取些粉嫩,上前将胭脂点在帝君唇颊上,指尖沾过薄唇上细腻的纹路,眼前苍白的少年瞬间有了不少血色,他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我,似要将我吞没。
这睫毛要比我的长上许多,就是半点不翘。
梨花香里混着药香,一股股冲入我的鼻腔和脏腑。
我艰难的挤出一个笑,道:“君上,好了。”
才离他远一些,那香气已去了大半。
帝君突然握住我的手,死命抓着不放,我不解他意,往外抽手,挣扎两下便也放弃。
他抵近我,将额头靠在我肩膀上,那股子混着药气的梨花香瞬间裹紧我,我浑身战栗,汗毛竖起。
他依旧巴巴的望着我,那眸子里除了星辰大海还有一汪水。他通身的味道不断扑进我鼻子里,我整个大脑都快不转了。
我便也愣愣的站着,却不敢迎上他的双眸,只把视线放在他耳垂上。
帝君的食指抚上我的嘴角,靠着我下唇的弧线慢慢划过,又一点点从我唇瓣中间摸过,除了凉,还带着阵阵酥麻。
那双漆黑的眼突然闭上,手也停在我唇缝上不动。
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过去,整颗心扑通,扑通。
我不敢大喘气,只好压抑着自己,缓缓吸气呼气,生怕自己鼻腔里的热气触碰到他。
我欲后退,帝君一把揽住我的腰身,我猝不及防被拉到帝君怀里,整个身体僵直着。
他抬手抚上我下巴,眼睛也睁开了。
我朝他胸口一推,传来一声闷哼,他的眉心又皱起。
我忙将手收回来,是我碰到他伤口了。
我瓮声瓮气地问他:“又要做什么?昨天踹一脚还不够?”
帝君笑了,一把揽得我更紧,将脑袋埋在我脖颈上叹息:“昨日,本君说有个秘密要同你讲……”
我通身如雷击过,他这是,要剖析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