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如今还是他第一次重新踏入门中的地界。比起久违之感,实则更多的是陌生。
因为,一些人的面孔已经再难找到二三熟悉的了。
屏风下设机关,女子的宽袖用以遮挡,恰巧遮住了她手中转动旋钮的动作。
无影眼中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扇扇屏风随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步伐的走近而相继让路。
谨慎些自然是好事,虽然他对机关并不在意,也不存在那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
“公子可否稍等?”一扇扇的屏风之后,是一座黑洞洞的长桥,而那长桥的另一头已经完全地被淫灭入了黑暗当中:“待素素先去禀报主上,再做决定。”
“这是自然。”他可和那些胡搅蛮缠的人不一样,门中的规矩多少年来还是要遵守的。
素素颔首谢过,拔步向前一迈,人就遁入了黑暗之中。那身形渐渐模糊,终至化成了一个小点,于是消失不见。
无影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离了他,就如此地喜形于色,可见门中这些年收人也越发地放低要求了。
那名叫素素的女子轻功确实不差,可惜情绪太容易为外人所捕捉。一个踮脚快步走掉的动作,便已经将她整个人都心境给展露无疑了。
也恰恰是因此,或许便会注定她再难登上一个新的高度,而永远只能居于人下了。但在如昼之下,也不算委屈。
曾经的众人之内,无影虽从来没有明说,但也确实比较看好如昼。任何一个组织,总该有些新鲜血液填充进去,并且能成为引领者的,也该是这些后起之秀。
而不是像师叔白陆这样的。见识愈发地短浅不说,还不知受了何人摆布,曾经的一介中流砥柱如今却是昏聩糊涂至此。
那时在汝东刺杀的一案,如今可是成了无影心头放不下的一桩旧事。虽不至于就此记恨上,但总归是颇有微词。
“公子请随我前来。”那桥的一端,素素的身形渐渐清晰了起来。
此去居然没有耗费了多长的时间,便就出来了:“主上如昼在请。”
主上,是如昼?无影心头划过这样一个疑问,很快便跟了上去。
石桥很长,两旁又没有可供照亮的光源,是以他们走了许久。所幸二人功夫都不弱,即便夜视的能力差了些,但也依旧是在稳步前进着。
“素素,你下去吧。莫要让人来打搅我与无影师兄叙旧。”漆黑一片的四下,一个人的声音忽然不紧不慢地响起。
声音的主人十分年轻,但端的派头却是十足。硬生生地凹出了一种与年龄明显不符的庄重之感来。
素素福身应是,便就原路退了下去。
这里空旷得紧,无影一路都在侧耳倾听着,以他的耳力,不难听出,现下这里还确实只有他们二人。
“如昼何时唤我为师兄?”他们私底下在外联系了多次,没有一次,如昼是如此礼貌相加的。
“无影师兄原来是个记仇的人。”不是都说,师门的前身是以豢养着各大杀手刺杀才起家的吗?那些人一个个冷血到不分敌我,难不成还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那时的如昼虽也已入门,不过以他的实力,还远远够不到这些内层的东西。
说这话时,眼前的蜡烛一个个都燃烧了起来。它们在四下无风,静谧的空间里,独自雀跃着,蹦跳着,却又连成了一片,仿佛每一簇火苗都藏了说不尽的心事。
“说吧。你来门中有何事?”如昼还不会犯蠢到以为无影是来找他的。
能让无影主动前来的,那必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事。
“就一句话,无忧的性命,你们还想不想要。”既然如昼如此开门见山,一句假模假样的寒暄都不曾有,无影自然更是干脆果断。
如昼原本平淡无奇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他很快摆过了头来。一直装出来的那种架子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要助门中一臂之力?”
他就说,无影若是要继续他们双方之间的交易,大可以延续此前的法子。又何必非要跑这一趟呢?这只能证明,无影此行的目的不一般。
果不其然,被他猜中了。如昼有些压制不住的欢喜在。
“是。”不除掉无忧这个祸患,日后还会再生变故。不过,既然是要通力合作,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不要怪我没有提前通气,他现如今是陛下的暗卫。”
暗卫与否并不重要,不过都是名钱权利的通天梯罢了。在如昼的眼中看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真正棘手的,是无忧背后的那个人,也就是当今的陛下。
如昼一时没有回话。
他的沉默,给了无影一个可能的讯息:“所以,你犹豫了?”
“不是。”怎么会犹豫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经历这样一番危险,又怎么能取了那叛徒的狗命:“只是此时尚需从长计议。”
“所以,还希望你能为我暂且安排一个住处。”无影打量起了四下,若是住处是在这青楼之中,那也不是不可勉强凑合几晚。
“什,什么?”今日所见的无影,着实和以前不打相同。如昼诧异挑眉:“那你的行李……”
无影将手中的佩剑往前举了一举,示意这便是自己所有的家当。
一个杀手,最好的伙伴便是那随时傍身的兵器。除此以外,无影并不认为,他人去到哪里,还需要带什么行李。
“成。难得你想通。”有了无影,这一切岂不是如虎添翼!
更遑论,其实这样子做,如昼也是有他自己的计较与打算。这样大的决定与事情,他私下里是不可能没有告知给门中的,他的想法,亦是获得了上面人的首肯的。
若真有个什么意外出现,而不得不和朝廷以硬碰硬,那便是在拿整个门中去放到火上在烤。
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式的方式,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一些。
所以,门中的意思是,必要时候就必须得找到一个替罪羊,并且将其推了出去。
谁在这个时候自动请缨地送上门来,谁便是那个当之无愧的替罪羊。
反正,无忧是不得不除的。这一点,已经成为了铁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