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家处偏僻,稳安于条条大街小巷之后,安静得多,也隐秘得多。
凌珏头戴了一只江采薇赠的斗笠,沿街站在一个小摊前。
“公子?这位公子,您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商贩见他一直不发一言地紧紧盯着自己的摊位,生怕一个恍惚东西就被人偷了去。
凌珏回神,自己一直不敢暴露行踪,这才戴上一顶斗笠,随意寻了一个摊位。为的就是好探听探听消息。
“抱歉。”凌珏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但却把斗笠拉得更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小贩开始赶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钱还学别人买什么东西,赶紧起开!”
这个摊位上卖的尽是一些女人用的簪钗玉环,此时一看,凌珏才觉不妥。更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哎,你们说这前面出了什么事?”对面几个人也不压低声音便讨论了起来,即便隔着一条街也能毫不费力地听到:“乌央乌央的一群士兵堵得水泄不通。”
乌央乌央的士兵?看来是常钺口中所说的来自于临镇的增援。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们还不快去看看?”突然挤开挤挤攘攘的人群,跑出来一个毛头小子,不停地摆手招呼着众人:“前头都死人了!”
即便是小如罗庭一般的小城,偏僻至此,死亡却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难免会生出嫌隙等诸多烦扰,当官府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这个时候死亡就会在恰当的时机以不恰当的形式频频发生。
只是,大多数人还没有胆大到公然索命寻仇的地步,暗地才是杀人者最好的保护层。
这样当街出事,鲜血横流的事情在罗庭还从未出现。
不知为何,被前来传信的毛头小伙这么一撩拨,人群中很快爆发出了惶恐不安的气氛。
只是在这气氛之后还有一些因为没见过而迫切滋生增长出的奇妙心理,在促使他们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去凑一凑热闹。
“去看一看吧。”有人带头做出了表率。
很快,人群像得到了引流的泉水,几乎全部朝着那一个方向涌动过去。
人群的涌动在经过到凌珏身边的时候,开始自动分流,变成了两股。而凌珏的存在就好像激流当中的一块被水不停洗刷的石头。
只是,他还和石头有所不同,很快便有人莽莽撞撞地撞向了凌珏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
凌珏受这一撞,头上的斗笠也戴不安稳,终于在半空调了个个儿,落地之后更是无情地被众人的双脚踩踏着碾压而过。
如此混乱的情况,戴不戴斗笠都无甚区别。凌珏再转过头去找那声音的来源之时,却发现人的面孔几乎是瞬即而过。
徐东风和他带着的手下万没有料到事情功亏一篑不说,还会引来罗庭当地这么大的阵仗。
“徐大哥,怎么办?”他们都慌了神。以往受雇主所托手刃旁人之时,哪次也没有见到会牵扯进官府的事情。
不是他们行动极其小心,便是官官相护,根本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徐东风更是咬牙切齿,他被凌珏一记手刀劈晕过去的仇还没有报。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人前脚刚到,可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去追,后脚就被这些人给团团围住了。
“大胆,竟敢在闹市公然杀人行凶。”一名隶卒穿着织锦灰色的官服,拔刀之际命令道:“给我全部拿下。”
罗庭甘予的差役大多武艺平平,很少有功夫卓然超群的。几番对阵下来,纵然靠着人数上的优势算是压住了场面,可是差役这边却伤亡惨重。
毛头小子说的死人就是这些负责为衙门缉拿行凶者的差役。反观那伙来历不明的人,倒是一个个连受重伤的都没有。
等到百姓聚在一起的时候,这场残局总算是走到了尾声。白布一蒙,那些为公殉职的差役就被抬出了众人的视线。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哭得肝肠寸断,很快场面就被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不是旁的无关好事者,那些人便是死去差役的亲眷家属。
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侧重点显然在被镣铐铐起的不法贼子。
那一行行凶者人数共有十二个,尽管个个都沦为了阶下囚,但瞪大的双眼不断喷涌着嚣张的气焰,似乎并不甘愿被擒。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毛头小子一脸欣喜地向周围的人邀功,要知道发现这么浩大场面的人可是他。
在先目睹差役一战的毛头小子都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其余人就更不知了,连连摇头。
“让一下,让一下。”身后整齐划一地跑来另一只队伍,他们着的是苔灰色的官服。
显然既不属于罗庭当地的差役,也不是与罗庭常有往来的甘予。可想而知,便是知府从更远的地区借来的差役。
“看来,这伙人不简单啊!出动了这么多的官兵来追捕。”毛头小子不由感慨。
苔灰色官服的官兵来晚了,但也不好就此回去交差,纷纷疏导起堵在路口的百姓。
这么一官民交接,有些消息就传了出来。一时之间,罗庭的坊间都道,不知打哪里来的一伙贼人妄想绑架知府的公子去勒索,不料侥幸被知府的公子逃脱。
既然别人是达官子弟,这一逃脱,打击报复自然更甚。
“听说那知府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抓了他儿子,那就惹毛了他。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当街斩首是必然。”百姓们都猜测,不日便可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走!”以徐东风为首的众人纷纷被投下了牢狱。
为防他们想出什么逃狱的法子,差役们甚至都不敢将这十几人关押在同一处。尤其是领头的徐东风更是遭到了区别对待。
毕竟,这十几人的功夫有多么高深可是他们这些差役有目共睹的。因此,更不敢大意。
徐东风被关在了牢狱最深处的一间牢房,这里最是阴暗逼仄,一股潮味混合着血腥味不断刺激着鼻尖。
“就这儿,把他关进去。”
徐东风被推了进去,环境实在太过阴暗,看不清路,脚下一个踉跄,徐东风人却是结结实实跌进了牢房里。
啪嗒一声,落锁了。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凭借着刚才摔倒的方向,徐东风反而准确无误地抓到了铁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