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就问了一个问题,回答也该是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可不知怎的,跑到这船夫嘴里便结结巴巴,说得颠三倒四的。
不过,即便是些很零散的信息,也不妨碍许七将它们拼凑得完整。这些只言片语虽然没有一句话是完整的,但好在至关重要的一些线索好像从未被船夫漏掉。
很快,许七便将它们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你是说,在江边生活的人,有很多去了江心,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用问,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船夫口中那所谓的怪物了。
不过许七特意跳过了这两个敏感的字眼,有的人实在不禁吓,他只要能把意思传达得明白就已是成功。又何须再提一遍,平白给船夫添堵呢!
船夫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许七,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那怪物是不是有一双顺风耳,怎么会潜藏得到处都是?
“都是作孽啊!”不知想到了什么,船夫气呼呼地狠狠拍上了自己的大腿:“也都是我贪财害了那二位,平日老老实实打打鱼就好,就不该起这渡人过江的心思。”
渡人过江本是寻常,他们也是有求于人,许七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当真顺着船夫的意思将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
掉进江里的是他的徒弟,和他徒弟看好的徒儿,许七最是忧心忡忡。但他的双眸中却不见一丝慌乱,只定定地望着船夫,还将手掌扣在了对方的双肩上,以期通过这种方式让其人放轻松一些。
现在的情况是明摆着的,唯一能套出些线索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船夫。若是把他逼急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说,渡人过江必出事吗?”
听船夫的表述是这个意思,似乎他可以这样认为。只是,这之中是不是有哪里说不通,许七还需要得到进一步的证实。
船夫摇了摇头,尽管他的身子依旧在瑟瑟得发着抖,但双眼还是恢复了清明:“江心,江心有东西,这些年葬送了不少人命。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这话乍一听,似乎和许七的问话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只需要冷静下来细细思量,并不难发现里面的问题。
许七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那时的旧事对这个船夫影响不小,以至于如今仅仅只是让他去回忆些许,船夫表现出来的都是抗拒之意。
如此,即便他真有什么头绪,也绝难追查下去。
“你带我去。”有句话在前,虽然听上去有些很是疯狂,但不失为一种打破僵局的法子。许七将船夫拽起来了一些,论体力,他比不上华珺,因而即便是这么一个动作都有些吃力。
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若不主动一些,那可就真的是眼睁睁的推华珺和赵涵去死了。
“你说什么?”船夫不是耳朵不好使,只是他太过讶然面前的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里面的危险。”
船夫一口回绝,并且尝试着挣开了许七的束缚:“要去送死你一个人去,可别带上我。”
许七虽然和方才坠江的二人是一伙的,可是这体力却是天上地下。船夫有些意外,自己轻轻松松就摆脱了许七的纠缠。
不过,他可没有心思沉浸在这个无聊的喜悦之中,搜遍残存的船只,也只找到了些破旧木板还勉强可以当做船桨一用。
“别傻站着了。”那两个人的消失无疑是给船夫敲响了警钟,是该有多么愚笨,才会和傻子一样继续杵在原地:“过来帮帮忙,你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吧。”
正好,他还有一事相问。许七也去到了船上同样的位置,操起一块脱离了船只主体的木板来:“那江里的东西,是不是没有灵智?”
船夫的脸色煞白,他扪心自问,这一辈子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今日是触了哪位大仙的霉头,竟然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过来?
“你别问了。”船夫脸色铁青,看着江面上自己的倒影,他恨不得直接把头埋进去。
如此躲避?那更说明了问题,许七的精神更大了:“这可就奇了。如若那东西没有灵智,便不足为惧,你又何以怕成这个样子?”
不足为惧?船夫险些栽到江里去,他可真想拿把锋利的匕首,划开这家伙的胸膛看看,这心究竟是不是长歪了?
别人的一颗心,先不说有几窍,但最起码都长在了正的位置上。可面前的这个,典型是一个无知无畏的主儿,怎么劝都不听:“若没有可怕的,那你跟我说,那么多人都去了哪儿?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哪成想,看上去一向和他外貌相符的老成的许七却是耸了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今日人丢了,是在你船上出的事。这事,你总该给个交代吧?”
许七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点耍无赖。只是这地方实在古怪蹊跷得很,人还没有渡过江去,三个就有两个折在了这里。
总是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但在那之前,他的生活起居问题是得解决。
夜晚,潮湿的水汽漫过了身体,黏黏腻腻的整个覆盖了一层,整个人好像都被限定在了一个无形的薄膜里。
尽管真的只是薄薄一层,可也是一种极其别扭的束缚,始终就在那里,让人想忽视也没有办法。
赵涵许是不堪其扰,眨了几下眼睛,终于在一片幽暗无光的幻境里找到了自己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这里是……”夜色下的夜视能力实在太差,赵涵只能接着天上几点黯淡到不行的星光勉强打量了一圈四下里的环境。
荒草曼长,紧邻着一岸江水,这分明是在他坠江之后被水流冲刷到了岸上。
赵涵半猜出这样一个结论之后,不觉有点欣喜。这可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他当即往旁边摩挲起来:“华大夫?”
他记得很清楚,在他眼前全是漫无边际的江水,依稀只有些光亮勉强穿透过这一切的时候。有个人紧挨着自己,前后脚地也跳了下来。
意识渐渐模糊中,赵涵昏迷前最后的一眼,就看到了向自己游来的华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