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虚弱地点了点头,但面对众人几乎贴上来的目光,他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而率先开了口:“属下无用。在最后关头,旧症突发,让那凌珏逃过一劫。”
说这话时,无畏的眼神之中不见气急败坏的那股狠劲,似乎只有些怯弱的感觉在。
毕竟,凌珏同他既往日无怨,也近日无仇的,下了杀心也不过是无畏用以证明自己还不是废人一个的手段。
现下败了,至多也只有深深的遗憾。
可其余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当即便有人开始了冷哼:“你是挺无用的。”
还有人更甚,阴阳怪气地接着茬:“也不知主上是怎样想的,派了这样一个废物跟来,活活拖死我们算了。”
永哥实在听不下去,这才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嘴。”
无畏只低着头,再没有发过一言。其实他们的气愤,他也是能理解的。
自那凌珏离了醴临开始,他们便几乎一直蹲守在凌珏的生活左右。可一直碍于各种原因,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现而今,好不容易能有这样的一次机会。依永哥的意思,本来是要选择他们之中最为稳妥的一个前去,争取一击必杀的。
只是他立功心切,硬是将这个机会从别人手中夺了过来,却没能想到,最后还是给砸在了他的手里。
面对数道寒光齐射而来,无畏心知,他不能再这样一言不发下去了:“请各位哥哥再给无畏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一定取了凌珏的项上人头来给大家赔罪。”
“嘁!还下一次,下一次如若又……”有人依旧选择不信,只是这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便被永哥投来的一道目光而生生堵回去了。
只是,任务可不是随随便便开开玩笑这样的小事。永哥虽然对旁人之于无畏的态度而表现出了不满,却也同样更加不敢再将重担就此托付于无畏身上。
他只轻轻拍了拍无畏的肩膀,想让其人放松一些:“你先别管那么多,好好休息。任务的事情,往后再说。”
“好。”沉默良久,无畏也只道了这样的一个字。事实上,他也只能道这样的字句。
门中的规矩他不是不懂得的,反叛者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必杀之,拿他那个无忧师兄来举例,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门中可从未放弃对其人的追捕和诛杀。
只是不知那无忧用了什么法子,还是在外逍遥了这许久。
反叛者的下场大抵也就是这样子了。那么,无用的人呢?其实和前者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无外乎就是被冷落到了一个自生自灭的下场就是了。
可是在他们这样的虎狼之地,自生自灭,也就同被绞杀殆尽而无甚差别了。
他也是靠着师父的关系,才得以肆意一些,捱到了今日。可是,白陆容得下他,未必其他人就可以。
此次的任务,对于无畏而言,已经比常人多出了一些必要的意义。
“永哥。”夜半,众人都沉沉地睡去,无畏翻身下的无意一瞥,正巧撞见了永哥也同样心事重重地尚未入睡:“你也还没睡吗?”
“你其实大可不必太在意。”明明是安慰无畏的,可永哥却是唉声叹气的,将烟斗在鞋底边磕了一磕,方才扭过头来看向了无畏:“毕竟,主上又没有说过什么是吧?”
无畏咬了咬下唇,这回的劲道使得过大,再松开的时候,依稀还留下了一时无法平复的牙印:“永哥,正是因为这样……”
“少思吧。”永哥将烟斗插到了腰带里,拍了拍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草灰,这才躺倒在了地上:“干我们这行的,老实听话就行,多想无益。”
“可……”这个字音从嘴中吐露得极轻,不是因为永哥的兴趣寥寥而让无畏半途改变了意向。只是,他突然觉得,他们本就不同,便是永哥,也不可能会理解到他的。
既然如此,那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就算是极待修缮的破庙,也好比是一个安全的结界,将外间的风雨大作完全地隔离了开来。
无畏辗转反侧,终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破庙。
只是,外面的雨声不停,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地面,他同凌珏过招的一幕幕就这样一次次地浮现于脑海之中。
好像唤醒了什么本不该被忘却的记忆,无畏侧目看了一眼睡得正是酣畅的永哥:“对不起。”
师叔白陆承继了师父临终时的遗言,多年下来,确实待他不薄。可他却不能就此安枕无忧。
更何况,这世上的尽是人心隔肚皮,他又如何能够知道,白陆的心中就未必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碍于过往的情分而始终不肯撕破脸皮呢!
黑暗中,借着雨声的遮掩,无畏摸到了永哥的身上,将他身上藏着的一把匕首给掏了出来。
门中的人,人人都倚仗着兵器才能在江湖上行走。即便是他这个药罐子也不能例外。
如果此去不能将功赎罪,那他就用这匕首自刎以做了断,也算是为这一生给了一个交代。他日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师父了。
雨幕中,那纤细的身影完全融入了其中。黑沉沉的天地,好似再难分清何为上,何为下,什么是清,什么又是浊。唯有着一个人影是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
“凌公子。”孟三带人在外敲响了凌珏的房门,可是迟迟都未见有人应答。这不禁让几人都慌张了起来,而最为心虚的还是孟三。
他笑了几声,用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凌公子也是,这怎么日上三竿了还不醒呐?”该不会是他昨晚那些话真的惹怒了凌公子,凌公子连夜收拾包袱出走了吧!
后面的这话,孟三怎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如若真的是这种情况,那他岂不就成了罪魁祸首吗?
孟三咽了口口水,干脆心一横,整个人撞到了门板上。一众人就这样挤挤攘攘着拥进了凌珏的房间。
孟三赶紧往床榻上的方向去瞥,见到凌珏其人安稳地躺在上面,他的笑容这才自然许多:“凌公子,我们是看您半天不醒,还以为是出事了呢!您继续!”
可是孟三的这话完全就是自言自语。
有人反应过来了哪里不对:“凌公子平日可不是个赖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