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凉,暮色的厚重终于从天际一端倾洒下来,包围了这整座偌大瑰丽的皇宫。
与白日所看到的庄严凝重不一样,夜晚的这些殿阙,横斜出的飞檐翘壁里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暗藏了一个道不破的秘密。
无影只站在这其中,便能嗅到空气中漫溢着的那股诡谲的气味。一种,让人很不适的感觉。
宫门一边,一队与他同样穿着红黑色盔甲的侍卫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他走来。
算算这个时辰,应该正是小太监先前与他说的轮岗的时间。无影不禁有些疑窦丛生,他这样一张生面孔,究竟要如何躲过宫人的排查?
莫不成,白陆在这皇宫当中都可以一手遮天了吗?答案显然不是这样子的。
如若白陆真有这样的势力,无忧人在何处的消息,也不该是由他这边传了出去。
无影暗自思忖着,两只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暗夜中不断靠近的侍卫。
心跳,居然隐隐不安地愈发激烈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他平生第一次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小打小闹而紧张起来,还真是莫名地应了那句死于安乐。
“来换岗了。”他们在宫中已经巡逻了数个时辰,每到这个点儿,便是体力告急的时候。
这队人中,打头的那位,似乎对于自己看到的这样一张生面孔毫不意外。不仅不意外,还向身后的众人介绍了起来:“这是吴大人,自今日开始,由他负责主管南宫门的巡逻。你们都好好配合,记住了吗?”
吴大人?那看来这个侍卫长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的。不得不说,门中的安排很是细致,为他铺好了路不算,这些可能存在的隐患也一一得到了解决。
此人在侍卫之中很是有威信的样子,众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吴大人。”那人背对着众人转过了身来,主动地上前勾起无影的肩头:“你刚刚入宫,哪里有问题的,可要与我打好配合。再有就是……”
怕被别人听见,那人带着无影往远处又走了几步:“南宫门这边偏僻冷清,可进出来往者众多,你可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无忧是陛下的暗卫,陛下自然是承认他的存在,并且还会十分看重。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谁都不知道这一支暗卫的存在,更别提是其中的一人。
此人这么说,就是在变相地告诉他,像无忧这样微妙身份的人,往常都是从这一道宫门进出的。
讲完这些,也不知是为了隐藏先前的话语,还是将别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一部分。
那人又絮絮地说了一些旁的,这才用力拍了拍无影的肩头:“轮岗交接的暂且就这么多,你若没有要问的,我就先走了。”
他带来的一队人中又陆陆续续地走了几个,不过大多都是留下来同无影一起轮岗的。
若他真要行动,支走这群人的法子还有很多,抑或是压根都用不着引开人群的注意。无影并不在乎同他共守一处的有几人。
他只一手拿着宫中侍卫们人手一把的佩剑,双臂环抱于胸前,倚着宫墙合起了眼来。
旁边的侍卫们有些敢怒不敢言,这个吴大人与他们此前是素未谋面。可一上来的官位便是如此高的高度。
这足以证明此人是有几把刷子的,而且背后的关系应该也不是他们能够想象出来的。
再有便是,这吴大人看上去凶巴巴的,光是一个眼神瞥过来,便足以让他们丧失了说话的所有兴趣。
夜深如许,眼前的视线越发地漆黑一片,宫门处终于有了几道人影。
无影一直禁闭着的双眼这才倏忽睁开,只将佩剑一横,挡在了那几人的面前。
临近的几名侍卫倒吸了口冷气,敢情这位大人一直都只是假寐啊!
“吴大人。”有个侍卫将手搭在了无影的剑鞘上,用力方才将那套着剑鞘的佩剑压下去了几分:“他们是陛下的亲卫,就没有必要拦了吧?”
无影借着天上朦朦胧胧的月色光芒,看清了几个来人。无忧可真是会给人添麻烦,他在宫门处守了一夜,都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既是等不到要等的人,他自然没有必要与无关的人为难,只收回了佩剑。
整个过程之中,无影一言不发,也没有为他稍显鲁莽的行径表现出什么情绪的波动来。
这让众人不禁认定了这位往后要共事的吴大人可真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主。
无忧脱离了门中,是不会有特别的消息来源的。况且,如昼一把安排好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便入了宫。这短短的时日里,无忧怎么可能听到风声而做出防备?
因而,只是时机不巧,今日白等了。无影情绪恹恹,继续将身子的重量靠在了身后的宫墙之上。
等到了东方露出鱼肚之际,这夜的轮岗才算结束。来接替无影的人依旧是昨晚在众人面前为他介绍的那位侍卫。
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可无影却并没有任何与其人结交的打算。他只反向逆着人流而去,腰上别着的这把短箫硌了他一夜,也是时候找到那个真正该接手的人了。
“站住!”一个侍卫在殿前拦住了无影:“你干什么的?”
无影故意将腰带上挂着的腰牌露了出来,目的就是在看看如昼给他的这块腰牌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事实证明,这腰牌也不是可以一往无前而不受任何阻滞的。
无影不动声色地将腰牌用衣裳遮了一遮。既然在此地腰牌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那他还是低调行事为上。莫要再因为一块腰牌而让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无影将掌心摊开,那里面正躺着一只短箫:“受人所托,特来将这只短箫赠予乐师。”
那侍卫不是没有看到无影的腰牌,也知道其人的身份比自己要高。所以虽然是拒绝了,但态度还是很恭敬的:“大人,彤管乐师他……有陛下的令,这东西实在不好由小的代传啊!”
“那你便把他唤出来,把东西交到他手上,我就走。”来这里寻找彤管本就是意料之外,也不是他所情愿的。又怎么会有什么交集!
“这位侍卫大人,听说你在找我?”殿里一直传着的似有似无的乐声原来早在片刻之前便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