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公,方便问一下,前面那里是?”秦秋水脚步一顿,胸口微微起伏着。
陆舟瑞循着秦秋水的视线望过去:“哦,那里是冷宫,先帝的几名妃子现如今就被囚在此地。”
秦秋水不忍:“既然住着人,何故连灯都不点?”难怪她这一路走来,宫门内外一片明亮,唯独这里是黯淡无光。
陆公公神色却是一紧,明明这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此时的他却几度环绕四周,确定真的没有另外的宫人在场,才腾出一只手来晃了晃:“婈妃娘娘,这话您可不敢随便说。”
秦秋水面色不大好看,不过月上栏杆,不凑近去看的话根本察觉不了:“纵然她们是弃妃,也不应当是如此待遇。”
陆公公这回可真的是吓坏了,赶忙挤眉弄眼地提醒秦秋水:“婈妃娘娘,她们那是罪妃,是罪人,谋……”
陆公公招了招手,示意秦秋水靠近一些:“谋害皇子,现在听说都疯了。”
谋害皇子?秦秋水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身旁歪在自己肩头的明烨。
他身体的温度透过层层衣裳传到自己身上,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平稳呼吸,一切都是那么前所未有的安心:“还好不是陛下。”
“是啊。”陆公公不由得跟着感慨起来,他用单手堵在嘴边:“宫人们都说啊,冷宫不吉利,把好端端的人都给逼疯了。可奴才瞧着,一定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多了亏心事活该啊。”
秦秋水觉得事有蹊跷,不过也可能是她想得太复杂了:“陆公公,我们还是快回太宸殿去吧。陛下现下出了汗,当心着凉。”
无论事情有没有隐情,那都不是他们这辈人能管的事情。秦秋水也并不在意。只是想着日后多少打点打点,不让那些弃妃过得太过凄惨便是。
“这边走。”陆公公带路,从冷宫宫门前绕过。
秦秋水注意到,在路过冷宫宫门前,陆公公状似不经意地紧紧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有一直在掩盖着什么神色,但是下意识中眼底的慌张与恐惧却是十分明显。
秦秋水不禁侧目望去,漆黑空旷的长庭因为宫门大开着,就这样暴露于人前。
暗夜中有什么火光似是在跳动,秦秋水匆忙一瞥,竟是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是在跳跃的火光明暗交错间,恍若有几道人影闪过。秦秋水后背不禁发凉,她是不信鬼神一说的:“陆公公,我们快些走。”
但是,这里的阴暗也并非是空穴来风。秦秋水并不愿意招惹麻烦。
“奴才拜见陛下。”太宸殿里牛油蜡烛燃起了好几根,屋内亮堂得晃眼,众人行礼跪拜之后这才发现秦秋水也跟了来:“奴才见过婈妃娘娘。”
太宸殿是陛下批阅奏章和处理朝务的地方不错,可如今并不需要这样的光亮。秦秋水吩咐下去:“去把所有的牛油蜡烛熄了,只点两三根普通蜡烛就好。”
陆公公率先反应过来,却不好直接顶撞:“陛下向来喜欢亮堂的环境,婈妃娘娘,不然……”
陆舟瑞没有什么坏心眼,这相处几日,秦秋水也大致摸清了宫中部分宫人的情况。
因此,倒也不恼火:“陛下醉酒,正是需要暗一些的环境来歇息。如果还是如同往日,那陛下今晚是怕不得安生了。”
陆公公垂首立着:“娘娘教训得是,还不快去按照娘娘说的办!还有,把煮好的醒酒汤端来。”
陆舟瑞派那些小太监先行回宫,为的不过就是不要在诸如熬醒酒汤一应琐碎的事情上耽误功夫。
“婈妃娘娘。”另有两名太监扶住了昏昏欲睡的明烨:“让奴才们扶着陛下就好。”
秦秋水颔首谢过,侧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以前的她入宫次数少之又少,比不得凌玥,但每每来到太宸殿的时候,总没有见过明烨身边服侍的宫女。
“陆公公,陛下身边的宫女?”秦秋水跟进了里屋,屋里同样也空无一人。看来,人都在刚才打过照面了。
陆公公知道秦秋水是在疑惑些什么:“陛下的宫里没有宫女服侍,全部是我们做奴才的在御前伺候着。”
“所以。”看着宫人们将陛下安置在床榻上,又仔细铺盖好锦被之后,陆公公笑得眉眼弯了起来:“有婈妃娘娘陪着,太后娘娘心里欢喜得紧。”
陆舟瑞拐着弯给她提醒不假,好心也是真。
但这宫里若说没有为自己打算的,没有愿意往高处爬的,秦秋水倒也不是不信。可那多半是心如死灰了的人吧。又或者,本来就有,可那更是少之又少。
并不排除陆舟瑞这是看她如今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想办法在巴结她的可能。
秦秋水并不愿和宫里的繁复扯上太多联系:“陆公公,你先退下吧。今晚由我来守着陛下。”
她并没有给陆公公的示好予以极快的回复。
宫里的盘根错节多了去了,从秦秋水靠着太后的缘故入宫的那一天起,秦秋水就没有想着她日后能做到独善其身。
但,最起码不要来得如此快。她还不想很快将这份感情掺杂一些其他的东西。
白色丝帕被沾湿在温水里,秦秋水将它绞干,才叠得整整齐齐覆在了明烨滚烫的额头上。
“明明不擅喝酒,还喝那么多。”秦秋水嘴角弯起一丝弧度,即便是这种类似于嗔怪的话,她都没有机会在陛下面前说起。
若说他不是铁石心肠,可又为何对自己以礼相待?对破坏他原则和计划的女人,他为何还能展露出笑颜来?
可是他又的确对所有女人都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
不,她怎么忘了呢?陛下是亲口承认过的,还有一个女子,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虽然陛下从未言明,他迟迟不纳妃子是为了等那个人。但是,秦秋水敢确定,什么外戚干政,什么朝务压身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秦秋水并不嫉妒于那个人,只是觉得她很幸运罢了。
她很幸运,出现得刚刚好,相识得刚刚好,一切都是细水长流,便可以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嗯?”床榻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太安稳,眼皮轻抬了几下。
“陛下,你醒了?”秦秋水并不敢越矩,安静坐于一旁:“你要喝水吗?”
偌大的太宸殿里撤去了那些亮到晃眼的牛油蜡烛,眼下的光线显得十分昏暗,不过用于照明却是足够。
不等明烨回答,秦秋水便准备起身去倒水。可下一秒,指间便传来一股炙热的气息,身后的人说话含糊不清:“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