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珺的此番言语仿若一道惊雷在凌玥脑中炸开。她不知道面前的华大夫是不是欺世盗名,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判断。
只是,心底总有个感觉,这个华珺或许就是解开眼下桎梏的关键所在。
进退两难间,手腕就是一紧,华珺的声音响在耳侧:“闲杂人等可以退下了,我还有些孕妇的注意事项要和她提一提呢。”
“你,真是胡闹。”秦秋水看着不可理喻的华珺,简直一筹莫展。
“赵涵?”华珺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凌玥,忽而笑道:“先送两位出去坐坐。这可不是两个未出嫁的人该听的。”
赵涵似乎有些犹豫,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他对华大夫是又敬又怕。心内既不服,又不得不为其关键时刻的魄力所倾倒。
“秦姑娘,咱们先出去吧。”几番挣扎之下,赵涵还是做出了取舍:“就算有误诊,也该让玥姑娘和华大夫好好谈谈,我们外人就不要掺和了。”
秦秋水有些欲哭无泪:“你怎么也向着他?”
没办法啊,隔行如隔山。虽然他冷眼瞧着吧,那玥姑娘定是个洁身自好的,可是华大夫不会看错的。
赵涵无奈,只当是秦秋水不解这医术奥秘罢了。
那边的三人僵持不下,凌玥却做出了选择:“秋水姐姐,知秋,还有这位赵公子。我想和华大夫好好谈谈,看看他凭什么说我怀有身孕?”
知秋固执得不肯答应,还是秦秋水觉出纠缠无益,不如当事人自己理清得好,遂就退了出去,还把知秋也一并叫了出去。
待得三人退了出去,内堂归于一片宁静。
华珺并未开口,而是一直盯着凌玥,眼神从未有半分游离。
这么离奇的事情碰到是该有多小的概率,又来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刚好可以解惑。这样的概率就更小了吧。
与其说华珺是来解开桎梏的,凌玥倒更愿意相信,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失误而已。
“我今年未出嫁,更尚未及笄,你这是污蔑。”凌玥底气不足,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她底气不足,自然不是怀孕这种劳什子的影响。
而是抚宁这个奇怪的存在,要是真有人能够看出来。这就证明,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是原本的她认知到的沧海一粟。
到底有多少秘密是隐而不露的?到底还有多少危机是潜伏着,以待时机,随时给人致命一击的?
凌玥不想想,也不敢想。
华珺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语调,不过终归还是打破了沉默:“现在就你我二人,你不解释一下吗?”
凌玥绞动着腰间的飘带:“我若是怀孕了,和华大夫无关。我若是没怀孕,那就是华大夫的过失。怎么算,也不该让我来解释。”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华珺忽然感慨起来:“你就不想知道你怀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这一回,凌玥清楚地看到,华珺的眼睛并没有看在她的肚子上,而是,那只缠了玉佩的手臂。
凌玥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华大夫,您是看得出来的,对吗?”
一个水灵灵的少女如此脆弱地温声相问,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该心软了。
可是华珺真的不是一般人:“此子喜阴,厌阳,善与生者相通。一旦落地生根,尤如磐石彻地。其本体与宿主之间非死即伤,否则必无法可解。”
“非死即伤……”凌玥其实早做了这个准备,只是从他人嘴里再听到这样决绝的话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可解了吗?”凌玥忽然抬头。
当时抚宁找上自己的时候,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没有道理想要从体内拔除,就非得做到玉石俱焚的地步吧?
华珺点点下巴,却又摇摇头,很难叫人摸清是什么意思。
又过了片刻,华珺才给出了他的答案:“据我所知,无法可解。”
凌玥四肢渐凉,却听得华珺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过天地之大,你我所知不过千万之一,实难盖棺定论。”
不论怎样,还是多亏了华大夫。凌玥福身感谢:“华大夫不愧是名医鬼才。”
华珺双手一摆,显得十分落寞:“为医者,不能彻底根除病痛,实乃失败至极。”
本想要不要出言安慰几句,华珺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意思意思也是可以的。”
那一脸奸商的样子立马就把一位妙手回春的医者形象败了个干净。
凌玥晃了晃手腕上的玉佩:“如若有一天,我不死也不伤,必定好好谢过华大夫。”
就让她先这么拖欠着吧。
生生死死这种东西,不到眼前,便只是字面上的敬而远之。
如若有一天,生死临近了,那人就会想方设法地和人世间多一些联系,各种名目,任何形式,权当是念想罢了。
华珺仍然自顾自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你便吧,反正只要记得你欠我就好。”
“不过,我还有一事请求。”知道华珺在众人面前的言语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但是总不能一直让别人这么误会下去。
“好说好说。”华珺努努下巴:“你把她们叫进来就是。”
唉,这年头……做大夫的为了给病患保密,居然得自砸招牌。
好在他们巫医一派,也向来不入流。既然如此,就更谈不上什么招牌了吧。
华珺这么安慰着自己,知秋已经带头闯了进来。
明明片刻前还恨不得把他夸成天上一般人物的知秋,现在正在用一种十分嫌弃厌恶地眼神横扫过来:“姑娘,您别理他,他这是嫉妒您呢。”
“咳,咳。”华珺险些一口水从嗓子眼里喷出来,还好喝水与他而言只是习惯性地抿一抿而已。
“我嫉妒她?”华珺指了指凌玥,又指了指自己:“我嫉妒她体内住了一个……”
糟糕,后半句话险些没有说出口。
华珺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再懊悔地用另外一只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只是这一巴掌的力道轻极了,以至于在众人眼中就好像是华大夫突然兴起,以非常怪异的姿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凌玥干巴巴地笑了笑,顺势给华珺使了个眼色。
面部无异,心里却不住地祈求着,快啊,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全在您老这一张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