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还有小小心眼里满占的委屈,凌珏躲在池子边上的回廊中,一直暗中观察着。
终于被他发现了这个妹妹的蠢笨如斯,于是扁扁嘴低骂了一声:“笨蛋。”
这么热的天气,就为了蹲在地上玩那蠢笨的游戏吗?如若有人陪着倒也罢了,可凌珏左瞧右看,偏偏只有她一人,这不是蠢笨是什么?
兴趣索然,凌珏拍拍衣裳,其实上面什么尘土都没有。府里的各处回廊都被日日窥伺妹妹动静的凌珏给用自己的衣裳擦干净了。若是再躲些时日,或许那回廊的木头都可以照见人影了。
人起了身,可是双腿却还是立在原地,依旧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不远处的凌玥。
直到大他们些年岁的凌瑶出现,凌珏的眼神中才终于从死盯变出了些有感情色彩的厌恶:“怎么她也来了?”
凌玥太过专心致志,小手里拿着枯枝一心扑在她的画作上,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的靠近。
“瑶姑娘”,还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行礼,凌玥这才注意到了凌瑶的到来。
她匆匆起身,将满是尘土的小手胡乱擦在了裙摆上:“大姐姐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玩玩玩,整日就知道玩。”凌瑶毫不吝啬地赏给了凌玥一个大白眼。
大白眼瞥过凌玥的时候,凌瑶注意到了地上未完的画作,嗤笑起来:“就你?这是什么鬼画符?”
不等凌玥解释什么,凌瑶便抬脚毁了那些画作。
“你在干什么?”凌玥自小便是个和善的,只是那时的她更显软弱就是了。
才不到一会儿,凌玥就哭起了鼻子。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幼童来说,发生一丁点的大事都可以让他们觉得是天塌了下来。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瑶姑娘,这是玥姑娘的东西,您不能这么做。”
下人们的确在对待主子之时存有偏颇之心。但是谁都没有这个胆子,公然违抗主子。
因此,凌瑶还是威风得很:“什么东西?你们有见到什么东西吗?不就是一根枯枝吗?”
凌玥闻言低头,从朦胧的泪眼中看到了地上的那堆遗迹,可不是嘛!除了一些七拐八拐歪歪扭扭连不起来的线条,真的只有一根枯枝了。
凌玥这下更觉伤心,蹲在地上,恨不能将身体蜷成一团。目睹此景的凌珏,差点就没忍住冲出去了。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帮这个夺走母亲的家伙呢?
对啊,凌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难道这个亲妹妹就很好了吗?
凌珏这么劝服着自己,迈出去的双腿硬生生地被他控制住了。
而池子那边,凌瑶来了劲。见凌玥的表现就是一个软柿子,更由她随便拿捏了。
众目睽睽之下,凌瑶居然伸脚踹在了凌玥身上:“你干什么?哭哭啼啼的哪有个样子?”
左右自然不能忍:“瑶姑娘,玥姑娘不是由您来教训的!”
凌瑶的嘴角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她比凌玥大了许多岁,不仅胜在力气上,便是智谋也是强上许多:“不能教训吗?那难道就让她这个样子到处丢人吗?”
言罢,簇新的鞋尖一挑,扬起的尘土登时飞溅了凌玥一脸。
这下子,凌玥还来不及反应。其旁一直躲在廊下的凌珏终于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便飞奔至凌瑶眼前。
“你在欺负她?”凌珏皱眉,说出口的话一针见血,更是丫鬟婆子们不敢提出口的字眼。
这半晌的功夫,凌玥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又见有人撑腰,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凌珏的怨气便是再深,也抵不过凌玥的这一哭。心早就不知不觉全偏向了凌玥,他伸起双臂,将凌玥完全护在身后:“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若是你再胡搅蛮缠,当心我告到父亲的面前。”
想到了什么,凌珏狡黠一笑:“赵姨娘最近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是吗?大姐姐?”
凌瑶气急败坏地跺跺脚,终于自讨了个没趣,带人离开了。
“你……”再把身转向凌玥的时候,凌珏居然发现自己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脸上仍犹挂着泪珠的凌玥,凌珏这才捡起枯枝给她:“拿去画你的画去吧。”
凌玥长得水灵可人,接过枯枝的时候更是扬起一张如花笑靥,因为自己曲折的小心思,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她的凌珏有些怔愣。
就这么一个恍惚,他就被敌人攻破了防线,凌玥不知什么时候牵住了他的手:“哥哥你看。”
她是让自己去欣赏他那拙劣且被人摧毁的画作,凌珏皱着眉头,不是很乐意。
凌玥用枯树枝在松软的泥土表面点着:“这个是我,那个是哥哥。”
原来,她竟是在画他们吗?
不禁便多打量了几眼,还真是拙劣得很呢,“笨蛋,都不会画画吗?”
该圆的地方不圆,该直的地方却又圆滑。但是仔细辨认,确实是两个手牵手的小人。
凌珏嘴上嫌弃着,可心底里却没有那么排斥这个妹妹了。
凌玥因为他的话而嘴角耷拉下去,水灵灵的眼里又蓄起了泪水。
凌珏这下子可是慌了神,忙用指尖覆上她巴掌般大的小脸,为她擦拭着涟涟的泪水:“女孩是不可以动不动就哭的,这样别人就会以为你的眼泪不值钱,以后就没人疼爱你了。”
说来也怪,一听这话,凌玥还当真止住了哭泣,摇起了他垂在身侧的胳膊:“哥哥陪我玩。”
凌珏还想拒绝,玩什么玩,我们年岁不搭,又一男一女,着实没有什么玩在一起的必要:“看你这么笨,那我就勉强带你一起吧。”
他也不知何故,说出口的话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下子上真的拒绝不掉了。
打那之后,凌珏才渐渐放下了心头那些不知所谓却一度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的东西。
而自己也在与她的相处之中,渐渐摸透了凌玥的喜好。比方说玥儿耳根子软,就算她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提及,尤不能带着责怪的口吻去和她交谈。
玥儿,心里脆弱得很。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只不过这些年岁日久的东西,只有凌珏一人记得了。
也幸亏只有他自己一人记得,否则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玥儿,他这个自私的兄长居然还悄悄嫉妒怨恨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