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陆的脸上有什么遮掩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是他很快便将自己所有的表情尽数收敛好,不露丝毫的破绽。
不过,这所谓的不露丝毫破绽,只是白陆以为的。
殊不知,从他心虚伊始,到那片刻的慌乱神色,已然全部落入了无影的眼中。
此刻,无影只是沉声反问道:“无畏被你赶出了门中?”
“你可休要胡说。”白陆还没有说话,如昼却是沉不住气了:“我们干的营生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可说好的东西便不会反口。”
“我又没有指认你什么。”无影一个冷眼瞥去,硬生生地叫如昼住了嘴:“你如此着急地辩解,莫不成才是做贼心虚?”
如昼也心生好奇,他如今在门中的地位也不算低,众人见了他的面都要礼让三分。可怎么一到了无影这里,他就蔫儿了呢?
“行了行了。”白陆听着头疼,作势揉了揉眉心:“实话告诉你,只是这是门中之事,你可莫要多管闲事。”
无影连眼皮都未抬动一下,显然一副认准死理的样子。
无畏是他的小师弟,入门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十岁的年纪。骨瘦如柴,还体弱多病,据说是打娘胎里带出的病症。整日里只能靠着一些价格高昂的药材吊命。
这样的身体,莫说是习武去达成刺杀的任务。就是比起常人来,还犹有不及。
可是也不知为何,师父他就是一意孤行地排除众议也要将他留下。
从无影对于无畏的称呼来看,便可以得知,无畏自然是成功地留在了门中。
只是无畏到底也不适合靠着这个生活,只是在师父的一力庇佑之下,倒也飞速地成长着。
人力也是时有穷尽的,哪怕不是寿终正寝,谁也不能确保自己就不会被宵小之辈暗算。
师父一死,唯一的请求就是让门中看在他的份上可以留下无畏。无影可是记得清楚,那个时候,是师叔白陆守在他的一旁,并且连不迭地点过头的。
“门中有任务,已经派无畏外出执行任务了。”白陆这回的眼神不再闪躲,而是直面向了无影。
从他的眼神当中,无影已经察觉不出来什么,便只能讪讪作罢。无论他承认与否,但白陆有一句话说得是在理的。他一个外人,已经是没有资格插手了。
“你就在这里先住下。”白陆推开了一间房门,示意让无影先行安顿下来。
这一去多年,如今门中换了不少新面孔,一路走来,无影竟是一个觉得眼熟的都没有。这原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个旧人都没有见到,未免就有些稀奇古怪了吧?
“其他人呢?”无影直觉得这门中多有蹊跷,好似远不止他看到的这样简单:“我需要找几个可靠的帮手。”
“帮手一事。”见无影大有夺门而出的样子,白陆一个跨步不动声色地堵了上前:“我会让如昼从旁协助你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若是旧人,也更方便合作一些。”无影不禁眯眼仔细打量起了今日显得十分反常的白陆:“既是我们双方达成了一致,总不会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吧?”
白陆明显撑不住了,脸上一阵愠色漾出,只叫来了一旁站着的如昼:“抱歉,你还真没有这个权利。如昼,你过来看着他。不要让无影四处闲逛。”
“是。”如昼对于白陆这近似于软禁的做法却是一点儿都不诧异,两个人就像是提前串通好了一样,完全一个鼻孔出气。
无影不可能跟白陆硬来,且先不说这是在白陆的地盘,惹恼了的话吃亏的终究是他。就说既下了合作的打算,那这样的不管不顾,就是单方面地挑战了。
无影只目送着白陆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知是在沉思着什么,还是酝酿着一场风雨欲来的怒火。
他这个样子,倒把如昼骇得不轻:“无,无影师兄,你也莫要与我为难。几年不见,许多事情,已经不是当初你在时的样子了。”
“他们人呢?是都同无畏一样,出去执行任务了?”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既然师叔白陆那里是铁板一块,那他便只能从如昼这里开始撬。
如昼面有难色,一时支支吾吾的,虽然犹豫难为,但终究还是守住了白陆交代给他的事情:“这你就不要多管了。若你待的时日长,终归是会和他们打过招面的。”
“无畏呢?”若说其余人都被派出去执行了任务,这一点无影觉得还不能算是搪塞之词。只是无畏那个身子状况,这到底会是什么任务?
“你还不知道。”如昼已然离去的身子转了过来:“无畏他经过调养,已经和常人无异了。不过是常常体力不济,只要平日多多休息就是。如何就行不得任务了?”
无影听出了如昼这多有苛责的话外之意,将房门从里合上了。
如昼对他多有误会,可他也懒得解释。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子的,有什么谈不拢的,要不就是以武力解决了一了百了,不然的话,就是以沉默回避。
他没有任何看不起无畏的意思,但是方才那些问话和被烘托出来的语境,确实难逃这样的理解。
房中只有无影一人,他将手中的佩剑搁置在了桌面上,可双眼却透过了窗外暗自出神。
什么任务,可以让几近所有的旧人倾巢出动?这里可是京都,莫不成和最近的这些风波都有关系?
天牢的牢门一松,铁链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响在这四围都静悄悄的牢房当中,异常刺耳。
华珺不自在地往墙角挪了一挪,嘴上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心里却开始忍不住腹诽不止。
天牢的空房这么多,把这素不相识的人犯往哪里关不好!为什么要偏偏和他关在一处!就算是死囚,也不应该遭此不公的待遇吧?
华珺越想心气越难平,但在牢中的这段日子里的确吃了不少苦。他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快要耗尽了。
不堪烦躁,他只舔了舔干燥到起皮的嘴唇,扭动着身子往身后缩了起来。
“华大夫,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就在眼前。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吗?”有个声音忽然响在空荡荡的牢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