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么?”白衣公子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朝瑛的耳边响起,他说:“你的父母被仇家所杀,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凶手的。”
“对……对,是我让你帮我找凶手的……”朝瑛记得自己似乎有这样要求过对方。
“你要见见吗?”
“好……”
在朝瑛所有的记忆中,除了他就只有这间院子里的人,她很想看看是谁杀了她的父母,让她无家可归,失去前半生的宝贵记忆。
对,就是宝贵记忆,她觉得自己从前肯定经历的不少事,以至于失去了记忆,身体却还记得一些,让她时时刻刻能感觉到自己一定缺少什么东西,让她不要忘了寻找。
“杀父仇人”很快被带了过来。
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相貌清秀身形瘦高。
白衣公子站在朝瑛身边,静静看着对方面上的震惊,心痛。眸光中不由溢出一种兴味,这是游戏最好玩的地方……他说道:“朝瑛,你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朝瑛呆呆的站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是你杀了我的家人吗?”
对面的男子面容颤动,似乎情绪十分激动,他朝她喊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是李潮生啊!你身边的人就是个骗子!你被他骗了!”
朝瑛看看这个自称“李潮生”的人,又转头看看身边的人,脑子乱成一团:“他为什么要骗我?你是想为自己的罪责开脱吗?”
李潮生激动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你,但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朝瑛蹙起秀眉看向他,声音轻而细,不知是疑问自己还是质问对方,说道:“他是我孩儿的父亲,你却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李潮生的目光缓缓挪动,落到朝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中的光芒一寸寸熄灭。最终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只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而已……”
朝瑛沉默不说话,白衣公子语气平静的问她道:“朝瑛,你应该亲手报了杀父之仇。”
“我……”
白衣公子二话不说,从袖中翻出一把匕首交到她手上,说:“去吧,别害怕。”
朝瑛在白衣公子的怂恿催促下,一步步走近李潮生,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没有一点杀意,但,毕竟是他杀了自己的家人,害自己失去记忆,应该受到惩罚的不是吗?
李潮生看着暮春,心生一股浓重的无力感,他们二人自从落入这个人手中,就像两只宠物一样,扮演着对方写好的故事里的人物。他说:“你不记得我,难道也不记得她了吗?她从前叫纪尔岚,现在公孙岚!你也不记得了吗?”
“纪尔岚……公孙岚……”暮春觉得头有点痛,“那是谁?”
李潮生说道:“暮春!你好好想一想!”
“你叫我什么?”
“暮春!你是暮春!”
她手中的匕首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她捂住头,丝丝缕缕的疼痛感从她的太阳穴开始,爬满整个脑袋,她猛地转身往回跑,一头扑在白衣公主面前:“让他走,让他走……我头好痛!”
白衣公子面上隐有一丝懊恼,但还是挥了挥手,让人将李潮生带了下去。对娥儿说道:“扶少夫人回去休息。”
“是,公子。”
……
黑暗中,崔艾和衣躺在床榻上,想看看想看看今日的夜色是否明亮,可一架屏风横在床榻与隔窗之间,让她无法分辨。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和衣而睡,始终没有放弃获救的希望。她觉得,既然钟翰能从宗祠中将她抢出来,就一定对她十分看中,不会轻易放弃她的。
但今日已经是她来到风满楼的第三天,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翻身坐起,摸黑屋外摸去。才走过屏风,蜡烛便被点亮,萦尘问道:“可是想喝水?”
崔艾迟疑的看着对方,这是风满楼派来看守她的人,虽然对方足够客气,却决不允许她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嗯……是,我口渴了……想喝点水。”
萦尘倒了杯水递给崔艾。崔艾伸手接过,手却在不停颤抖,她只好将杯子搁到桌子上,心里终于承受不住,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萦尘面前,说道:“萦尘姑娘,求求放我走吧,就当可怜可怜我……”
她双眼布满血丝,眼下也是青黑一片看上去憔悴不堪。
萦尘面上并无特别神色,甚至没有同情或怜悯,似乎眼前这种情形已经见过无数次。她说道:“我只是听了吩咐前来看着你,之前已经得了话,若你有个什么,就要拿我是问,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而且,就算我敢放你离开这间屋子,你又如何出得了重重阻碍的风满楼呢?”
崔艾连忙说到:“可我根本不是风满楼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将我留在这里?”
萦尘看着她,说:“我知道你这两天都在想什么。你是在等人来救你,但你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进了风满楼,别说风满楼的人不敢私自放了你,就算放了你,你只身一人又能去哪呢?说不定转身就被人抓住卖到旁的青楼妓馆。到时候,怕是你的境遇要比现在差一百倍不止。”
崔艾惨然瘫坐在地,喃喃道:“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种地方?”
萦尘听她说“这种地方”,唇角不仅露出讽刺,说道:“是啊,如果一直没有人理会你,来救你的话,你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过。所以还是好好在心中做一番打算的好。”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跟钟翰到这里来……老老实实呆在祠堂,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
“钟翰?你真与钟翰有过婚约?”
崔艾没想到萦尘会知道整件事,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好难知道的,这风满楼迎来送往,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再说,那日在船上,我可看的分明,钟翰故意让你落水,就是想让你跟敖将军牵扯上不清不白的龌龊事,好败坏敖将军的名声。我在风满楼这么多年,什么算计没见过?说实话,这种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萦尘看着崔艾的神色,说道:“你不知道吧,钟翰在这风满楼,可是有好几个相熟的歌姬……”
崔艾一皱眉,“钟翰他……风满楼的歌姬不是卖艺不卖身吗?”
“不卖身是不卖身,但遇见心意相通之人,以身相许便是佳话。这在他们文人口中,叫风雅之事……”萦尘说着,朝崔艾笑了笑。
崔艾脸色铁青,沉默下来。
萦尘瞥她一眼,说道:“怎么,这么点小事就受不得了?男人来这风满楼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你该在意的,难道不是他放在家里那些美人儿么?”萦尘说到这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的,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我怎么忘了,你已经做不成他的未婚妻了,往后可能就要在风满楼扎根,说不定能以另一种方式与钟翰结为伴侣。”
崔艾抬眼看她,知道她所说的伴侣其实就是男人在风满楼这种地方的相好,不禁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是在拿我解闷吗?”
莹白见她气的够呛,便又安抚道:“倒也不是,只不过觉得你实在太傻,被一个男人玩弄成这般模样,实在是太窝囊了!”
“你!”崔艾腾的站起身,用手指着萦尘:“你说够了没有!”
萦尘伸出纤纤玉手,按下她的手臂,说道:“莫要动怒,有这些精力,你还是琢磨琢磨怎么报复钟翰,也好让自己不用白受这般委屈。”
崔艾冷声道:“哼,你们现在把我关在这里,我出都出不去,又能做什么?”
“你出不去,难道不会想办法将他引过来吗!”萦尘媚眼如丝,朝她眨了眨,说道:“你说,自己的未婚妻进了风满楼,他会不会好奇你在这里怎么样?哼,这样的男人,如果是我,就算他不好奇,不想来,我也要想办法将他弄过来,让后给他点厉害瞧瞧!”
她看着崔艾咬唇犹豫的模样,不禁在旁边添柴加火。“瞧你这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还是一头撞死算了,起码还能有个烈女的好招牌!”
崔艾当然是不想死的,不然何必挺到现在。“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自尽的时机了。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打算死。钟翰花言巧语将我骗过来,结果却将我仍在这里不管不问!我怎么能甘心让他好过。”她看着萦尘,抿了抿唇,说道:“萦尘姑娘,我现在被看的紧,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萦尘心下松了口气,暗道总算上套了,面上却半点不露,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又不沾亲带故,又没什么交情,我凭什么帮你?万一给自己惹上麻烦怎么办。”
崔艾一旦想通,便会放手去做,不择手段,她说道:“这崇圣关在姓敖的来之前,几乎就是钟家的天下,只要萦尘姑娘帮我将钟翰弄到手,想要什么还不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