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蕊抓住纪尔岚的裙摆,如同抓住怒海中的浮木,拼命哀求着。然而纪尔岚的目光却越发冰冷不近人情,多么黑的心,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如果不是纪融自己警觉,兴许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人递了一杯蜜水给他,而他此时可能已经如眼前的兔子一样被毒死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二姑娘,奴婢不知道蜜水里面的东西能毒死人!请您相信奴婢,给奴婢一个机会……”新蕊眼见纪尔岚盛怒不减,言语间越发冷漠无情,她僵直着脖子奋力仰头看向头顶的少女,嘶哑着嗓子颤声求饶。
“机会?你有什么资格来求一个机会?你对我弟弟喝毒水的时候,可曾给过他机会?!你可知下人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你可知凌迟受死的滋味?!”纪尔岚的声音如寒冬冰雪凝成的尖刀,每一个字都能刮痛新蕊的神经,她含怒说着,如雷霆对着新蕊当头劈下。
新蕊见她无动于衷,只能膝行至秦氏面前,连连磕头,辩解道:“夫人饶命,奴婢与您无冤无仇怎么会去害少爷的性命。那人与我说,里面只是寻常泻肚的药,不过是让少爷吃点苦头。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东西能要人的命!”
秦氏蹲在那里牢牢揽住纪融,满面惊恐的看着新蕊,咬牙道:“你给我说清楚,是谁让你拿毒药给融哥儿喝的!”
新蕊摇头道:“奴婢不认识……她带着兜帽,只知道是个女人,她趁着奴婢回家探望母亲的时候,突然找到奴婢,说她跟夫人有些过节,想让您吃点苦头,让我把泻药放进蜜水里给少爷喝,只要我做到了,就给我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月息怒极反笑:“十两银子就能让你来害人?!”
“十两银子对你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能救我娘的性命!再说,她若给的太多,我反而不敢相信对方了。正是那人给的少,我才觉得对方真的只是想给夫人找点不痛快,才答应下来的……”
新蕊泪水连连,不能自抑,对秦氏不断叩首哀求:“奴婢也是没办法,家中父亲早亡,母亲病重,弟弟还要读书,全都指望奴婢一个人。若不是这样,奴婢也不会卖身进府做下人……求夫人,看在少爷没事的份上,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在平日,秦氏定然已经松口,然而事关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此时只皱着眉头恨恨的看着新蕊,冷着脸不说话,她差点就失去融哥儿!
月息在一旁说道:“就算你只是给少爷喝点泻肚的药,也不是什么好人能做出的事。你有这份胆量,何不前来求夫人帮忙。说到底,你不过是本性贪婪,想要不劳而获!”
“没错,人性从来都是难改的。”纪尔岚嗤笑一声,看着她冷冷道:“你不想受难,就要别人去受难,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弱者就有随意伤害别人换取利益的权利吗?”
新蕊失魂落魄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哑口无言。
秦氏后怕的要命,紧紧盯着新蕊,生怕她冷不防在跳起来做出什么来伤害纪融。她说道:“不能原谅!决不能原谅!尔岚,你杀了她!你帮我杀了她!”
纪尔岚本也没打算饶了新蕊,但也没想到秦氏会这样说,不禁回头去看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月息在一旁也有些惊愕,秦氏的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母亲能对女儿说出的话,她居然指使纪尔岚去杀人,还这般理直气壮。
纪融推开秦氏的手臂,正色道:“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阿娘怎么能出口让姐姐杀人?!”虽然纪尔岚也不是没杀过人,但秦氏的要求也过分了些,哪有母亲让自己的女儿去杀人的?这股态势,好似将她当成了杀人泄愤的工具一般。
秦氏对上纪尔岚的目光,十分尴尬,她低声说道:“尔岚对不住,是阿娘太害怕了。”
害怕对方伤害自己的儿子,所以将养女堆出去应对。
纪融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走到纪尔岚身边,拉住她的袖子,说道:“姐姐,这个婢女便交给衙门处理吧,至于是何人买凶,查出来的可能性也不大,对方早有准备,哪里能轻易再出现?以后我加倍小心就是了。”
“融哥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还这么小,再小心,也架不住别人算计!”秦氏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了,说道:“尔岚,阿娘知道你的本事,你帮帮阿娘,一定要找出买凶的人!不然,阿娘心中着实难以安宁。”
纪融有些无奈,难怪姐姐近来与阿娘越发生疏。阿娘这副模样,哪里像是真的关心姐姐。他说道:“阿娘,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不知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打算,您怕儿子有危险,就不怕姐姐有危险吗?”
秦氏被他说的无地自容,脸腾地红了。喃喃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尔岚突然出声道:“我会找到凶手的。”
秦氏一怔,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纪尔岚并不去看秦氏,只将目光落在新蕊头上,淡淡道:“月息,把新蕊带回空山小筑,细细审问。”
“是,姑娘。”月息扫了秦氏一眼,心中不忿,以至于面上露了些出来。秦氏见了羞愧间又有几分恼怒,她竟被一个婢女这样看着!
等纪尔岚离开,纪融拉着秦氏回到内室,问道:“阿娘,您跟儿子说说,儿子不在家这段时间。您与姐姐是怎么了?”
秦氏见纪融面色不好看,却又无从解释。她要怎么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自己跟纪成霖之间的那些事?她迟疑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再说,你二姐姐她不是我亲生,与亲母女总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二姐姐决不会因为这个就与阿娘生疏,一定是阿娘做了什么惹了姐姐伤心。就像方才,您怎么能让姐姐去杀人?”纪融犹自觉得不可思议,小脸上满是无法理解。
秦氏皱眉道:“你一心说她的好,可阿娘有什么错?”她扭过头看向别处,说道:“再说,她在外面又不是没杀过人!那时燕家在法场上弄出乱子,京中多少人都亲眼看见的。就算现在,京中各府的夫人贵女提起她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煞星一样,弄的阿娘在外面没脸。”
纪融气的小脸发白,转身往外走,说道:“儿子去看看姐姐,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眼见纪融沉着脸出去,秦氏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她有什么错?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凭什么一个个都来指责她?一个婢女也敢给她脸色看,现在连她的亲生儿子也满口她的不是!
品蓝眼见着纪融出去,小心翼翼进来禀报道:“夫人,大姑娘听说这边出了事,过来看看,这会在外边等着呢。要不,奴婢打发大姑娘回去?”
秦氏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她现在好不容易与纪成霖重修旧好,定要维护着内宅各处,就算她不喜欢纪天姀姐妹,也是要尽量周全着的。秦氏暗叹一声,谁能体谅体谅她的难处?
纪天姀一身湖绿长裙,臂间挽着鹅黄披帛,看上去十分清新可人。她缓步近了屋子,老老实实的行礼道:“母亲。”
眼见纪天姀身上穿着自己找人为她裁制的衣裙,秦氏十分满意,道:“这一身果然十分衬你。”
纪天姀笑道:“多谢母亲为了天姀费心。”她觑着秦氏的脸色,问道:“母亲,融哥儿没事吧?”
秦氏神色低迷,摇摇头,说道:“好在融哥儿警觉,不然,可是要了我的命……”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明显是后怕极了。纪天姀疑惑道:“到底是谁?谁要害融哥儿?”
“不知,那新蕊语焉不详,根本就说不出一二三来,只知道是个女子。”
纪天姀眉眼一转,说道:“母亲,天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氏有些奇怪,问道:“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纪天姀咬唇犹豫,秦氏再三催促她才开口道:“母亲,咱们家,不说您从没得罪过谁。就算有些看不对眼,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谁能跟您有这么大的仇,要对付一个十岁的孩子?”
秦氏看着她,面色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说道:“你的意思,背后买凶的人,其实不是冲着我来的?”
纪天姀咬咬唇,小声说道:“母亲,我不是说二妹妹的不好,可她一个女孩子家,整天不知在做些什么。要说招灾惹祸的,也就二妹妹……这次的事?会不会是二妹妹惹下的仇?”
秦氏心里咯噔一下,不安道:“应该不会……若是她结了仇,别人自然是要对付她的……”
纪天姀一副‘你想的太简单’的复杂神色,说道:“二妹妹可不好惹,哪里是轻易能对付的了,母亲,人还不都是挑软柿子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