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桑氏,听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暗潮汹涌。爷爷虽然是桑氏的董事长,但这些年实际掌控桑氏的人是二叔。我现在接手桑氏,明摆着就是跟他争,他能容得下我才怪。爸爸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让爷爷跟我说这件事。
如果爷爷是昨天说这个事情,我百分之百会拒绝。但是。我现在突然发现,即使我什么都不争,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从没想过让我好过。现在,张桂荣手都伸到宝宝们的身上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靳君迟教我的道理,要做一个让对手畏惧的强者,要摧毁他的意志,哪怕是想到你都害怕得发抖,感到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怎样才算是强者,未必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是无论处于多糟糕的境地上都有逆骨,不管对手使出的手段多狠厉,只要没要了你的命,就得随时防备着你报复回来,甚至是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与男人相比,女人总是要柔弱一些。但是,如果有人敢把坏心思用在她的孩子身上,那种从身体里爆发出的反抗的力量绝对很惊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爷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爷爷点点头,“你是能做大事的孩子,爷爷相信你。”
我并不想做什么大事,但如果唯有如此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人和东西,那我并不介意去做。
“麻麻……你看……”我的小姑娘捏着裙摆跑过来,头顶编了一圈小辫,最后用一个缀着碎钻的粉红色蝴蝶结固定住,身上还穿着跟蝴蝶结同一色系小纱裙,漂亮得像个小仙子。
“宝贝儿真漂亮。”我把小丫头抱起来,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蛋。我的小姑娘长大了,从前只对糖果感兴趣,现在学会注意更多的东西了。
“妈妈带你们出去玩儿。”我让保姆准备了遮阳帽和水壶,小羽倒是乖乖戴上了小帽子,灵儿为了露出她的蝴蝶结,怎么也不肯戴帽子,保姆只好拿了把小阳伞给她。小丫头看到蕾丝遮阳伞,喜欢得不得了。
老赵开着电瓶车把我们送到海边,这里的沙滩很干净人也少。不过沙子很大颗,踩上去有些硬。小孩子对沙子有着天生的偏爱,两小家伙提着小桶拿着小铲子,很快就玩得不亦乐乎了。
海滩上没什么遮挡,实在是太晒了,我想撑把大遮阳伞给宝宝们遮住太阳。可是遮阳伞实在有些大,我跟保姆折腾得很吃力也没搞定。
“少奶奶,我来吧。”阿正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
“好。”
阿正很快就把伞撑好了,然后小跑着往靠在木栈道一侧的小游艇跑回去。我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其实距离很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但是,直觉却告诉我――靳君迟在那里。我想起那个叫茉茉的女仆说,靳君迟今天是要出去的。我也没多想,收回了视线。
“麻麻,贝壳儿……”灵儿捏着一枚白色贝壳跑到我身边。
“宝贝儿,咱们到伞下面去玩,这里太晒了。”我把灵儿拉到遮阳伞下面,小丫头献宝似的把从沙子里挖出来的贝壳、圆圆的小石头、小海螺一个一个拿出来给我看。玩了好一会儿,我一抬头,发现那艘小游艇还停在那里并没有离开。
“给他们喝点儿水,我一会儿回来。”我跟保姆交代了一下,让她看好宝宝。然后,小跑着去了木栈道那边。我猜得没错,靳君迟就在游艇上,他在舷窗边坐得笔直,目光炯炯地看着在海滩上玩耍的宝宝。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眸里闪烁的柔情足以说明他有多欢喜。
“我把他们带过来。”我还没挪动脚步,靳君迟忽然开口,“不用。”
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身体僵在那里,甚至都不知道是该站在这里还是该离开――什么叫做‘不用’?靳君迟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就打算要带宝宝来见他的,当发现他的游艇一直没走时,我甚至带着些隐隐的期待。他会过来找我们,或者是……让阿正来告诉我,他想看宝宝。我能看得出来,他喜欢宝宝,但也不难发现他的克制。
真正的‘喜欢’就像是咳嗽,无论你有多强大自制力,都是克制不住的。像他这样远远的看着,是喜欢吗?这一刻,我突然开始怀疑了。不得不去怀疑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就像是被人从头浇下来一桶冰水,从内到外彻骨寒凉。再看看靳君迟宛若雕塑一般的淡定的姿势,我忽然恼火得不行。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如果你一直不能走路,就一直不见宝宝吗?”我知道这么说很伤人,可是当我被刺痛时,就没那么多精力去考虑靳君迟的感受了,“你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以前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带你去看极光,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可是现在,连抱起你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甚至连走到面前的能力都没有。至于照顾你,保护你之类的承诺,也只能是说说而已了。”靳君迟眼眸里腾起一层灰色的雾霭,看不到一点点光彩,“小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喜欢的,想要朝夕相对的,只是从前的我。现在,已经都不一样了……”
“靳君迟,你觉得接受你的照顾,被你包容宠爱,享受你的呵护,这就是我爱你的全部原因?”难道说靳君迟以为我是一个被人宠坏了的小公主,没有一点点的担当与责任感,对待爱情只有索取吗,“如果是这样,能这么对我的人,并不只有你!”我的眼睛酸涩的厉害,却死死忍住眼泪,“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不是安慰也不是试探。我已经24岁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靳君迟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覆盖住深深的哀默:“我知道你不是随便说说,也不会嫌弃我。但是,我会嫌弃自己。原本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生活,忽然变成你围着我转。扶我去洗手间,帮我洗澡、换衣服……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生病了,我连帮你到杯水都不可以……这么残酷的生活,我宁愿去死。”
不管有多艰难,靳君迟都努力地过了两年,我一介入他的生活,他居然都没有勇气活下去了吗?或许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种刺激,我让他不得不去直面现实的艰辛与残酷。我好像又在逼他了,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对不起。”我又犯了错,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但先得把这个‘错误’给停下来。我得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不是我崩溃掉,就是我跟靳君迟一起崩溃掉。我转身逃也似地跑下游艇,由于走得太急,有两次险些摔倒。我跌跌撞撞地走回海滩上,阳光直直地照在我身上,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热。
“妈妈……”小羽握住我的手。
我深吸了口气,蹲到小羽面前:“宝贝儿想要什么?”
“妈妈为什么哭了?”小羽用小小的手掌覆上我的脸颊,“妈妈抱抱。”我收紧手臂,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灵儿也要抱抱。”小丫头也跑过来,拱进我的怀里。
我抱着两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觉得只要有他们,我的世界已经很完整了。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得陇望蜀把自己和靳君迟逼到退无可退地步,太残忍了。如果在一起让靳君迟觉得痛苦,那么现在这样也不错,就让我们装作都生活得很好。我只希望他过得舒心一些,其他的,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爷爷很快就让律师把股权转交到了我的手上,股东大会安排在下周二。周一的时候,我回公司跟项奇做交接,项奇一边给我的辞呈签字一边说:“早知如此,还去巴黎学服饰设计做什么,白浪费了我给你选导师的心血。”
“这世上哪有白做的事情呢,像我这种有为青年,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我笑着接过项奇签好字的报告,“你哪里是这个惋惜,你根本就是觉得,精心培养了两年的高级劳工没用回本来,很不甘心而已。”
“看透不说透才能做朋友。”项奇把手中的钢笔一丢,稳稳地落进笔筒里。
“谢谢项总监对我的栽培,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我冲挥了挥手。
“刚好晚上部门聚餐,你也拨冗前来,顺便帮你弄个欢送会。”项奇邀请道。
“好啊,我一定到。”
“订好地方我让贾秘书通知你。”
“你们定好要聚餐,居然没定地方?”我挑挑眉。
“既然要给你办欢送会,自然要换个高级点儿的地方。”项奇淡淡一笑,“不要显得对桑副总不够尊重。”
“意思到了就行,我可没这么多说道的。先去人事部办手续了。”
“你先去忙,一会儿联系。”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后,我接到了贾凌的电话,聚餐定在了‘菲谜’晚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