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有时候意识不太清醒……”靳君迟摸了摸我的脸颊,“所以,如果妈妈一会儿搞不清楚你是谁,别怪她,也别表现得太惊讶。”
“哦,好。”我点点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妈妈才……要一直住在这里?”靳家的根基在槿城,靳君迟和他父亲却常年留在法国,想必是不能离开吧。
“对,妈妈16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这栋房子里,这里是她觉得最安全熟悉的地方,对她的病情有好处。”靳君迟吻了吻我的额头,“怎么这么聪明?”
“天生哒。”我耸耸肩,“那有没有什么禁忌的事情,我怕自己说错话。”一般精神类疾病应该都要避免一些刺激,否则容易犯病。
“没有……”靳君迟忽然很用力地把我抱进怀里,“大概在20年前,妈妈跟她的朋友一起去参加槿城慈善晚宴,在路上被绑匪劫持。虽然最终被救出来了,可是云姨的女儿却在那次混乱的事件中被弄丢了……总之,这件事对妈妈的刺激很大,她的精神状况曾一度很糟糕,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是会时常把时间弄得混乱了,觉得现在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前的某一天……”
“其实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段时间也好,至少那个时候,她是快乐的。”我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靳君迟的背。
“嗯……”靳君迟闷闷地哼了一声。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我睡着了。
我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靳君迟近在咫尺的脸在暗影中都有些看不清了。我只动了一下,他就睁开眼睛,捉了捉自己的头发:“我居然也睡着了。”
“坐了那么久飞机,肯定是累。”我揉揉眼睛下了床,看到茶几上的点心才觉得肚子饿了,我拿了一块蓝莓松饼,坐下来慢慢地吃着。
“点心少吃,一会儿好好吃饭。”我真搞不懂靳君迟为什么会觉得点心没营养,明明是用面粉、牛奶、鸡蛋之类的做的。难道这些东西分开吃就都有营养,混一起做成点心就没营养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吃了两块松饼才心满意足地跟着靳君迟下楼,此时客厅里的灯都亮着,暖金色的灯光像是浓稠的蜂蜜,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就很舒适。我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看着落地窗前暖心的一幕――
英俊潇洒的中年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高背椅子上,他的对面立着一个实木画架,画架前面是一手拿画笔一手托着调色盘的女人。一条手帕将她海藻一般的长发松松束起,鬓边的碎发随意地散落下来,让她精致的脸部轮廓显得更加柔美。
认真画画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下楼来,而作为模特的人显然是注意到了。他冲一会儿看向他一会儿看着画板的人儿笑了一下。画家对模特擅自改变表情的做法想当不满:“开始让你笑你不肯,现在就不要笑!你一动,线条和比例都不对了……”
“凝凝,我们需要先停一下。”男人被抱怨了却一点儿不生气,语气依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般,
“哦……”女人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偏过头看到窗外的夜色好像吃了一惊,“天哪,怎么这么晚了……抱歉……让你保持姿势坐太久了……我没有注意到时间……真是……”
“我没关系,是想要告诉你,小迟回来了……”男人往我们的方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女人马上把头转向我们这边,落定目光后美丽的眼睛闪出一片华光。毫无疑问,靳君迟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两个人在高兴时,眸光同样的灼灼其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靳君迟的妈妈放下手中的画具,顺便把画画时穿的罩衣脱下丢在画架旁,露出里面长至脚踝的墨绿色丝绸长裙。
她兴冲冲地向我们走来,步子很小却很快,眨眼间就来到我们面前。她张开双臂,我以为她要给靳君迟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她直接越过靳君迟,将我抱了个满怀,兴奋的语调像是森林里欢快的鸟儿:“小晚,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下呢。”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我都没时间给你准备喜欢的点心……栗子蛋糕肯定是来不及了,现在准备的话,晚饭后应该可以吃到蓝莓松饼……哦……”她把我松开,却紧紧握着我的手,“辰,晚餐都准备什么了?要做几个小晚喜欢的菜,我来做桂花糖醋鱼,小晚最喜欢吃这个了。”
我有些搞不清楚靳君迟的母亲现在是不是清醒――我的名字没错,我喜欢吃栗子蛋糕和蓝莓松饼也没错,可是,桂花糖醋鱼是什么鬼?我都没吃过,怎么喜欢?最最可疑的是,很显然,她对我的热情不是‘客气’,而是那种沉淀了很多年才会有的深厚情感。
“妈妈,我是小迟,你……”从靳君迟的反应我差不多可以猜出,他母亲现在应该不是清醒的,否则绝对不需要靳君迟告诉她他是谁。
“小迟……”靳君迟的母亲明显怔了一下,看看我再看看靳君迟,脸上的表情非常迷茫。
“凝凝,你不是要烧鱼么?”靳君迟的父亲走过来,轻轻拦住妻子的肩。
“哦,对的!”她的思维似乎终于从卡顿中恢复过来,冲我笑笑,“我这就去做,马上就好。”
“哦,好。”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靳君迟的母亲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厨房,他的父亲冲我点点头,不难看出靳君迟身上凌冽的气场就是源自于他,经过时间的砥砺他的那份凌冽变得更加深沉厚重,可此时他的表情却很温和:“凝凝她……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妈妈她……看起来很喜欢我呢。”我冲他笑笑。
“嗯,你……长得跟她的好朋友非常像,如果不是年龄不对,我都要认错了……”靳君迟的父亲解释了几句,然后接着问,“我记得小迟跟我说过,你是二十岁?”
“嗯,下个星期就要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了。”我回答。
“哦……”他点点头,“到时候好好地帮你庆祝一下。”
“小晚,你想蛋奶布丁是加焦糖酱还是草莓酱?”靳君迟的妈妈冲我晃了晃手中的两个罐子。
“那个……用焦糖酱吧……”我向她走去,看到有厨子在厨房里忙碌着。
“好,我也喜欢焦糖酱。”她把其中一瓶酱汁递给厨师,然后回到料理台前,试了一下油温,把打过花刀挂好面粉的鱼放进油锅里,刺啦一声鱼肉慢慢膨起,渐渐上色。她一边用汤勺往鱼身上淋热油,一边跟我说,“我下午在森林的小溪旁发现一片特别漂亮的矢车菊,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下,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我点点头。其实我还挺庆幸的,靳君迟的妈妈是把我认成了她的好朋友,万一好巧不巧的,我长得像她讨厌的人,那可怎么办?
“我们可以早上就过去,带着野餐篮子,中午就留在森林里。”她继续规划着明天的行程。我确实想到枫丹白露森林去看看,所以没有任何异议,不过我担心她明天起床会不会突然就不记得今天说过的事情了。
“在聊什么?”靳君迟的父亲走了进来。
“辰,我跟小晚说好,明天到森林里去野餐。”她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信任与依赖,“你还能找到我们下午看到的那片矢车菊吗?我自己可能会找不到。”
“别担心,明天我陪你们去。”靳君迟的父亲完全是一个疼爱太太的好好先生。
“那就好……你帮我拿一下桂花糖浆。”靳君迟的母亲将炸好定型的鱼盛出来放进盘子里。靳君迟的父亲已经找到了桂花糖浆,把盖子打开……
两个人站在小小的一方料理台前,配合得十分默契,和谐得好似一个人。开始我以为靳君迟说他母亲精神状况不稳定,我很担心是那种疯疯傻傻的样子。但并不是这那样,她只是忘记了岁月留下的伤痕,像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因为她被人保护着并且照顾得很好。
“站在门口做什么?”靳君迟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烧菜的父母。
“爸爸是个好先生。”我幽幽地开口,“如果我也不记得前尘往事,能被一个人这样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无论失去什么,都不会害怕。”
“那个人不就在你面前?”靳君迟老神在在地冲我挑挑眉,“先天无论是基因遗传,后天言传身教,绝对错不了。”
“你?”我认真地打量着靳君迟,“看起来还真不怎么可靠……”
“居然敢不信我!”靳君迟在我头上敲了一记。
“痛哦!”我抬起头瞪靳君迟。
靳君迟的母亲刚好端着烧好的鱼走过来,马上皱着眉对靳君迟说:“你怎么可以打小晚的头!”噗……我怀疑靳君迟有个假妈妈。
我马上点头,“对啊,太过分了,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