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要商议带兵之事。林尓虞刚想告退，突然反应过来——当时顾渊说的很清楚，前世他就是在平西戎的战役上被杀的。难道就是这一次？想到这里，林尓虞默默往角落里蹭了蹭，试图降低存在感。顾晟抬头，目光因为疲倦和其他情绪，已经是猩红一片：“皇后，寡人恨不得把那些窥伺我大晋的豺狼虎豹

　　 通通踏平。”林尓虞一震。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前世顾晟坚持带兵出击外敌。他自幼长在军中，不是个好皇帝，但绝对是好将军。大晋的寸寸国土，皆养着大晋的山河大川与大晋的

　　 子民，绝容不得半点窥伺。偏偏他们还选在这个时候来趁火打劫，也难怪顾晟会气成这样。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顾渊进来之后，不留痕迹地瞥了林尓虞一眼，眉宇间的担忧不似作假。

　　 四个人商议了一会儿，顾晟突然开口：“这次的战役，由三弟带兵。”

　　 林尓虞和顾渊皆是一震。

　　 景王和端王也蹙紧了眉，互相看了看，景王先开了口：“皇兄，三哥鲜少带兵打仗，此番是头阵，不如让十三弟去吧。”

　　 十三皇子端王立刻接过话：“没错，皇弟愿意领命。”顾晟食指轻点，扣在那份急报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御书房一时之间，气氛死一般的沉寂。半晌，顾晟蹙眉：“我自有我的打算，云王，明日领兵前去。离雁门最近的

　　 两座城中的驻兵和三十万边关军归你调遣。我派林慎做你的副将。”

　　 林慎是当年跟着顾晟出生入死打江山的将军。顾晟这样说，便是打定了主意。

　　 顾渊的面色更加苍白。前世那场要了他命的战役，副将便是林慎。

　　 林尓虞在心里确认：“二傻，这场就是顾渊的丧命之战了吧。”

　　 二傻：“恩。谁去谁送命。按照主线，那场战是一定要输的。”

　　 等到三个人告退之后，顾晟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招呼林尓虞过去，一把便将她揽在怀里：“寡人方才是不是十分的不近人情？”

　　 林尓虞缩在他怀里，很想开口辩驳，又怕说错了话。沉默让顾晟以为他的皇后默认了他说的话，伸手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顾晟声音轻若不闻：“寡人不想做皇帝了。一开始寡人做皇帝，只是因为父皇的遗诏。父皇并不喜欢寡人，所以年少时候我总是做出许多举动来换他一句夸赞。因为他只要夸了我，那些宫人就会给我送好吃的，母妃也会笑。后来母妃去世了，寡人去了军营。拼了一

　　 身血肉换父皇赞赏。可寡人知道，寡人不喜欢做皇上。”

　　 顾晟那样鹰隼一般自由自在的性子，却甘愿囚在这四角的宫中，想来只是因为先皇的那份遗诏。

　　 只可惜，他以为是至宝的遗诏，不过是别人对他的利用罢了。

　　 林尓虞伸手环住了顾晟的腰，声音轻柔：“所以陛下想要让云王去拿下首战，若是大捷，便顺理成章退位，若是败了，便亲征。对吗？”

　　 顾晟一愣，颇有些不自在。仿佛心事都被拆穿了，还要尴尬地笑笑：“皇后不愧是寡人的心尖儿宠。”

　　 林尓虞觉得顾晟这个臭男人，对所爱之人温柔的像是柔软的锦被，对自己却向来是狠毒的。

　　 挣脱了顾晟的怀抱，林尓虞站起来，面色铁青：“陛下从来没有爱过臣妾。”顾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急忙站起身，刚想要解释。林尓虞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这个吻缠绵至极。顾晟错愕之间仿佛看见了林尓虞闭眼前那双剪水秋眸里的

　　 晶莹泪珠，不由得愣了半拍。许久，林尓虞才结束了那个深吻。顾不上晶亮的嘴角上还牵着剔透暧昧的水线，林尓虞声音微颤，早已红了眼眶：“陛下若是真的爱臣妾，怎么会这么不顾及自己的？

　　 ”顾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林尓虞这句话的意思。伸出大手将林尓虞重新扣回了怀里，直到两个人相拥之后才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若非皇后，寡人不会对这日复一日

　　 的平淡日子再生出这么多情绪。醋意，爱意和情动。寡人的这些都拜皇后所赐。皇后说，该如何？”“那就和陛下一辈子在一起如何？陛下会吃醋，臣妾也会；陛下对臣妾有爱意，臣妾也爱陛下……至于陛下情动……”林尓虞径直摸去了顾晟身下，听见对方一声急促的

　　 闷哼才凑在他耳边轻轻吐气，“陛下情动，臣妾又何尝不是？”褪去林尓虞身上最后一层里衣的时候，顾晟无意间抬头正看见那面墙上挂着他的皇后那龙飞凤舞的鸡爪书法——思念之至。不由得轻念那四个字，顾晟俯身将吻步步

　　 往下移，神情虔诚而满足。

　　 夜深，只有御书房偶尔传出女子细碎的喟叹，像是猫爪轻轻在心里挠了一下似的，不疼，但是出奇的痒。林尓虞觉得自己已经散架的时候，顾晟终于餍足地将她搂在怀里，两个人真真算是“坦诚相见”。林尓虞面色是还没有褪去的潮红，开口声音都有些哑：“陛下，一同赴

　　 雁门关吧。那场仗需要你。”

　　 顾晟漆黑的眼眸尚未褪去水色，歪头道：“一同去？”

　　 “臣妾和陛下一同去。朝务交给景王与端王共同料理。”林尓虞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就是她的釜底抽薪之法。

　　 顾晟低头看向林尓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第二日早朝，顾晟下令，御驾亲征，云王做副将。带凯旋后择吉日与柳家小姐和木家二小姐结为连理。

　　 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林尓虞已经躺在摇晃的马车上了，一睁眼，便看见自己男人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寡人带皇后去边疆骑马。”

　　 当然，这个诺言还没有来得及兑现，顾晟便被拉去商讨战术和当前的形式了。林尓虞仰头看着大漠的星空：“二傻，明天就是首战了。”

　　 “恩，你的好感度还差三点。”论破坏气氛，二傻这只满脑子都是任务的蠢神兽敢称第一，估计没有称第二了。

　　 林尓虞站在浩瀚的星空之下沉默了良久，钻回了营帐。当晚，顾晟似乎精力特别旺盛。简易木床吱吱呀呀响到后半夜才停。林尓虞等到顾晟睡着，才隔空描摹着顾晟的轮廓。她家男人是最适合大漠的铁骨男儿。万里黄沙难掩志，誓守河山裹尸还。她也知道今天的顾晟为什么有些反常。这个臭男人以为在床上累到了她，明天就可以不带着她上战场？呸，门都没有！林尓虞心里又好气又好

　　 笑。最终只得悄悄点了点顾晟高挺的鼻梁，超级小声地骂了一句：“臭男人！别想甩开我！”很快，还没有彻底进入梦乡，林尓虞便被一声声号角声震起。一摸身旁，被褥早已是凉的了。翻身下床，林尓虞堪堪将自己塞进早就备好了的盔甲里，叫醒了二傻：“

　　 带我去战场。”

　　 二傻显然还有点懵：“去那里干什么？”

　　 林尓虞强行耐下性子：“还剩三点好感度，你要不要了？”二傻轻轻跺了跺脚，转眼间林尓虞眼前除了流血不止的人，便是尸体。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林尓虞的目光很快找到了顾晟。今天的战役，她特意让顾渊称病不出战

　　 。这一场战役，大晋惨败。不过不要紧，她带着她的皮皮皇归隐，天道得正，大晋百年基业自然不会废。

　　 林尓虞在那一堆尸体中找到了顾晟。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但是林尓虞在他的胸前放的那块护心镜碎了。

　　 雁门关首战，大晋惨败。甚至失去了战神皇帝顾晟。庆幸的是，顾渊及时率兵顽抗，守住了西戎兵。同年九月，顾渊继位，辟年号‘平安’。开创平安盛世。

　　 顾晟和木笙似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偏远地区的山里中，顾晟利落地拉开弓弦，射中了一只白兔。雁门关一役，他几乎被那箭射穿，索性带了林尓虞给的护心镜。昏迷了三天之后醒过来，就看见他的皇

　　 后卧在他的旁边，篝火映衬下，睡颜如玉。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才会看见这个幻影。

　　 当时的林尓虞还在梦中，突然听见二傻欣喜的声音：“好感度满了！太完美了！现在只等顾渊那家伙回去称帝，这个世界就完美结束了！”

　　 面上不露声色，林尓虞慢慢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顾晟抱了个满怀……

　　 之后顾晟其实说过要回去之类的话，终归是放心不下大晋。林尓虞没有告诉过他两份遗诏的事情，她的顾晟，不需要知道这么恶心的事情。

　　 顾渊登上帝位的那一天，顾晟正好在山间猎到了一只狐狸。白色绝佳，用来做大袄却是不够。顾晟一面苦苦思索着，一面往家走。正看见等在外面的林尓虞。

　　 看见来人，二傻现在心里叹了口气：“任务都完成了，人也让你见了。你放心，你的虚影会留下来陪着他的。赶紧赶下一趟吧尔尔。”

　　 林尓虞刚要颔首，双手被顾晟温热的手掌仔细的包裹住，语气似是埋怨：“外面这么冷你还敢出来！”

　　 林尓虞抿唇笑了笑：“今天这狐狸看起来不错，能卖个好借钱。”

　　 谁知顾晟孩子气地藏在身后：“不许，这是留给你的。”林尓虞刚想笑着应答，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最后一眼，是顾晟背着弓，献宝似的将那只狐狸举给自己看，刀削玉刻的好皮囊，笑的却和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