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自豪
苏昌的笑容渐渐敛起,轻轻叹了口气。
“他已经睡了。”
秋彦不再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苏昌,苏昌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两人间的谈话,也只能注视着秋彦。
两人沉默而尴尬的对视着,却谁也不肯首先移开视线。
时间和空气慢慢凝固,就在凝固前的一刹那,苏昌摇了摇头。
“紫东会所的大老板不是屈斌。”
“什么!”苏昌的第一句话就让秋彦吃惊不小,好半天才问道,“那是谁。”
“张善。”
秋彦一怔,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
苏昌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根雪茄,不过却没有点燃,夹在手中缓缓站起身,呵呵一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恐怕再过几年,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只能退出这个舞台了。”
秋彦望着苏昌不知何时已经斑白的两鬓,这才感到原来苏昌早就不是记忆中那个冷漠,英俊,始终拥有旺盛精力的男子。
――他的父亲已经五十三岁了。
“这些年,青市的经济发展吸引了更多投资者前来,有人失败,有人成功,不过总体而言,年轻化的趋势相当明显……”
“张善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是何缘故,秋彦的思绪忽然离开了5・13杀人碎尸案,很想听听父亲现在的那些对手是谁?
“还有谁?”
苏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不过却丝毫不能减弱他的风采,只是更添了一种成熟的魅力。
“不多也不算少,有三四个人还是挺值得关注的,比如安在天,付博,关小楼,还有这个张善。”
这些名字对秋彦来说真的很陌生,在记忆中搜索了片刻,也寻找不到一点印象,苏昌却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
“这些人现在都不出名,我也只是见过两三次,不过他们都能留给我深刻的印象,所以我觉得他们以后一定会成为青市了不起的人物……”
“当然,他们都只是商界的年轻俊才。”
他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秋彦,眼眸中的笑意变得甚是宽慰。
“就像你在警界一样,不对,不一样,从才能和名气上来说,你已经走在他们的前头,所以你李叔老是同我说……”
“你假如进入商界,一定会比这些人更强、更出色。”
秋彦沉下脸,很不喜苏昌的假设。
苏昌却只当没看到,继续说道:“我很赞同,不过我却更赞同一个人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像你喜欢当警察,我就不会勉强你改行……”
“虽然我只有你这个一个儿子,不过……”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秋彦心中狠狠震了一下,心绪忽然间变得烦乱。
父亲隐藏在这些话中的担忧和关切,他又怎会听不出来。
“为什么我的卡不能在紫东会所使用?”
心烦意乱之下,秋彦随便找了一个问题,就此将两人多年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父子谈话终结。
苏昌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即一挺胸膛,一股夺人的气势弥散而出。
“是我定下的规矩。”
他盯了秋彦一眼,眼神充满严厉和关爱。
“这些卡都是特制的,独一无二,不过不能在任何夜场中使用,在青市,还没有生意场上的人敢不给我苏昌面子,哪怕这些年轻人足够厉害,但是那也是以后,在没有成长起来前,我苏昌还是有足够能力让他们无法在青市立足。”
苏昌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是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睥睨天下般霸气只能让人不得不信服,甚至臣服,就连秋彦也生不起一点厌恶。
“为什么?”
似乎是为了对抗苏昌的那股气势,秋彦倔强地问道。
那股气势忽然从苏昌身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痛的悲伤,他沉默了片刻,点燃了那支雪茄。
淡青色的烟雾让他的脸容变得有些模糊,眼神底处,那抹哀伤蠢蠢欲动。
“紫东会所经营的手段很别致,当然不是出自于不学无术的屈斌,假如我没料错,应该完全出自于张善之手,但是无论怎么说,紫东会所的目的都是为了钱,那里没有感情,只有赤裸裸的手段……”
“假如是我年轻时,恐怕也不能抵抗这种新奇带来的诱惑力。”
那抹哀伤终于爬上了他的眼眸,苏昌的声音更为低沉。
“苏家的人不能去那种地方,那里只有毁灭,又怎能找到真正的欢乐,只有空虚和寂寞才能在那里生存……”
“因为短暂的欢乐才是它们的酒,醉于酒只能带来更空虚,更寂寞。”
他似乎没有回答秋彦的问题,秋彦却知道已经回答,这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一个答案,关于秋彦童年时的答案。
“用这样经营手段的人还能入你法眼?还能被称为青年才俊?”
“哈哈,说得好。”苏昌忽然大笑,连抽几口雪茄后说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永远没有黑白之说,生意场上只有赢家和输家……”
“无论这种手段是卑鄙,或是令人不齿,但是手段本身是没有任何对错的,只有那个使用这种手段人的心。”
“你说的我不同意。”
一股凛然正气从秋彦身上弥散而出,它是那般强大,足可比拟适才从苏昌身上弥散而出的霸气。
苏昌欣赏地看了秋彦一眼,缓缓坐回到那张红木太师椅上。
“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人心,其实青市所有生意场上的这些人都不干净,包括我,只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底线,区别也就在底线不同……”
“张善觉得能用的手段,我并不会用,因为这是我的底线。”
“那就是说为了生意,你也不在乎违法乱纪,甚至杀人放火!”
秋彦眼神凌厉盯着父亲,咄咄逼人。
苏昌却变得温和,轻轻一笑。
“我的儿子是个警察,从他考入警校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而且当初所干的也只是一些偷税漏税的破事。”
秋彦从父亲的眼眸中看到的不仅是真诚,还有更多的自豪。
那是对他职业的一种自豪。
高挺的鼻子忽然感到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