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依旧是六子来接我。
我一上车就沉默着,眼睛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
六子看出我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跟我搭话。
就是车开到我家楼下时,他把一个pad递给我。
“今天从法国传来的消息,先生决定把北美的业务,都交给Abbey了。”
我回过神,上下滑动了一下信息之后,低低“哦”了声。
六子搓搓手,说话的时候有些为难:“Abbey肯定趁你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不然先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先生他……是更偏向你的。”
说什么偏向不偏向的。
我把东西还给六子,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
六子见我满不在乎的样子,立马又说道:“喂,你难受就别憋着,我知道你难受。古话有句怎么说的来着,叫煮熟的鸭子飞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闻言实在忍不住笑,就笑了声:“你不是对我成见很大吗?要是我做了北美的负责人,可就压你好几级了,你不觉得不甘愿?”
六子嘟囔了两句,一副他什么都懂的表情:“咱俩是私人恩怨,但是Abbey上位之后,说不定我连饭碗都不保了。你知道那个女人吧,睚眦必报的,以前我得罪过她,她肯定瞅着机会要来报复我呢。哪像你啊……咳咳,别人就算为难你,你也不会跟人一般见识的。哦哦还有啊,之前你不是也跟她起过冲突,她要是成了你的上级,万一也来报复你怎么办。”
哟,这听着像夸我,但细细琢磨,怎么有种引战的嫌疑呢?
我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又想到我跟Abbey之前确实不怎么愉快。
Abbey跟着先生的时间比我长久多了,她今年三十岁的年纪,早已经是先生最得力的助手。
在我出现之前,集团和庄园上下都相当尊敬她,一个漂亮的女人,有能力,又深得老板的看重,说不定以后还能平白青云,成了老板娘呢,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
但我被提拔到先生身边之后,这里面的风向就变了变,一部分的人朝我靠拢,有意无意地在我跟她之间形成对比。
Abbey是个自尊心和好胜心都相当强的人,我的出现,怎么说也给她造成了一些“威胁”,她在工作上开始针对我,生活里也看我不怎么顺眼。
我那时资历尚浅,什么都不懂,处处避让着。
就只有一次,我在宴会上喝多了酒,找代驾回家的时候,一上车,那个带着鸭舌帽、有着亚洲面孔的男人便朝我扑过来,将我压在后座上,用手堵住我的嘴,开始蛮力扯着我身上的裙子。
我的大脑被酒精侵蚀地昏昏沉沉的,对眼前的一切虽然有心反抗,但双手双脚像是灌了铅,怎么也使不上力。
就在我要认命的时候,后车门砰的一声巨响,方才还在身上作乱的男人一声惨叫,被人揪到了车外。
我想坐起身看看情况,但下一秒,一件黑色的西装已经先行盖到了我身上。
那衣服上面有我最熟悉,也是最敬畏的气息。
先生就站在车外。
夜色朦胧中,他高大的身形笔直地立着,就如那一晚,在我满心绝望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
那种身临绝处又逢生的感觉,我有些无法形容。
混沌的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我欠他这么多了,以后只要是他需要我的地方,我都拿来还。
不远处又传来那个男人的惨叫声,先生做事从来都会留些余地,不会赶尽杀绝,可那一次,他是真的生了气。
哪怕那个男人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已经叫不出来了,他也没喊停手。
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旁边的先生语气冷然地吩咐道:“查。”
而最后查出来的结果,竟然是Abbey。
能想出这么龌龊下流的法子,我对Abbey相当的愤怒和生气,也不明白她对我到底为何有这样的敌意。
我期待着先生能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只是等来的,却是息事宁人的处理。
若是在早前,我肯定无法理解,犯了错的人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无辜受害的人却要忍受创伤带来的后遗症。
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于先生来说,Abbey是比我更重要的存在,跟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比较起来,我的存在,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的了。
他保Abbey,也是理智合理的决定。
不过就那以后,我开始处处提防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需常备。
Abbey再看我不顺眼,我不给她任何机会,她也奈何不了我。
而我无论以后爬到什么位置,都没有再重新提那天的事。
不是怕了谁,也不是真的那么大度宽容。
就是有一个念头,不能给先生惹麻烦。
为了这个理由,我什么都能忍下来。
往事想起来总有些头痛,我捏了捏太阳穴,打算走了。
后面的六子还是一脸担忧状,估计还在担心他的饭碗问题。
为了安抚一下这个胖子,我最终还是笑笑说:“不用担心,有先生在,谁敢动你的饭碗。”
六子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那你呢,Abbey占了你的位置,以后你回去要怎么办?”
我啊,还能怎么办呢?
“要是没有我待的地方,那我就不回去了。先生身边不缺人,我也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上楼的时候,我不知怎的,还一直在想六子说的话。
要是我以后回不去法国,青城似乎也不是我的居留之地。
顶着这无所依靠的名字和脸,以后大半辈子,都得注定漂泊了吧。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的话,那我也认了。
细想我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太多,失去的也太多。
若是一开始就不曾得到,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