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司两浙道分司所在天罪城内,天刑圣殿之上。
那位手掌大权的总御大人双目喷火怒发如雷,向着下首分左右肃立的燕赤霞等五位长老厉声暴喝:
“那李公甫好大的胆子!魏琛、郭焕两位长老与他一样的身份,论资历更不知胜他多少。他怎敢随意出手将两位长老擒拿囚禁。还飞符传信给某家,说什么两位长老行迹颇有可疑之处,要亲自审问明白之后在向某家禀说。这当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狂妄至极!”
燕赤霞等人俱都清楚自家上司的秉性,在他厉声咆哮之时,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木雕泥塑般老老实实地站着聆听。直到他这通怒气发泄出来,燕赤霞才上前一步,拱手赔笑道:“大人息怒,属下对李公甫了解颇深。此人做事向来稳重,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做出这等冒失之事。所以,属下以为此事必然事出有因。再说那魏穷酸与郭花子没来由地跑去台州,这事情本也透着些古怪……”
那位总御依旧怒气难息,将大手一摆道:“老燕你也不必为李公甫说好话,这件事情某家非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你即刻起身赶往台州,命那李公甫速来天罪城见某!”
燕赤霞见总御已经做了决断,又想着让李公甫当面来解说一番其中的原委也在情理之中,便再次拱手答应下来。
总御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令燕赤霞动身时,身后那香案上供奉的那盏“青莲灯”的莲瓣型灯首的中心处忽地射出一线白光,高有三尺上下。殿上众人同时脸色微变,总御急忙摆手道:“你等暂且退下,守在圣殿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
燕赤霞等五人同时肃然应诺,一起躬身退出天刑圣殿,最后退出的燕赤霞将大殿的两扇门轻轻关闭。
等到殿内只剩下总御一人,那一线白光蓦地扩散开来,化作一个女子落在总御的面前。此女容颜绝世,身着宫装,却正是当日在“隐圣庄”现身与李公甫相见之人。
“末将尉迟恭,见过娘娘!”
那总御看到这女子现身,立时上前叉手施了一礼,却报出一个即使已是千年之后的当世仍是脍炙人口的名字。
女子稍稍侧身,然后抬手虚扶道:“如今已是时过境迁,杨婵也早不是什么皇后娘娘,尉迟将军不必多礼。”
尉迟恭的一张黑脸上满是郑重之色,一字一顿地道:“无论何时何世,末将都是陛下麾下那敢做先锋的黑尉迟。”
杨婵面上现出欣慰之色,点头道:“漫漫千年,沧海桑田,难得将军仍如此忠勇,不愧为陛下最信重的股肱之臣。”
“此乃为臣者本分,娘娘谬赞。”尉迟恭谦逊了一句,随即问道,“娘娘此次分化元神来见末将,不知有何差遣?”
杨婵微笑道:“不瞒将军,我此来却是要为那李公甫求个人情。他如今正在筹划一件大事,还请将军暂时不要过问他的所做作为。”
尉迟恭有些意外:“那小子做的事情怎地竟惊动了娘娘?既是娘娘开了金口,此事自然……”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忽地似觉察出什么,脸上先是现出不敢置信的惊诧,随即变成狂喜之色,颤声道:“娘娘,难道那李公甫便是……”
“将军慎言!”杨婵急忙摆手制止,随即却又轻笑道,“难怪夫君常说尉迟将军是粗中有细,竟然凭着这只言片语便猜到了。”
尉迟恭的神色却变得极为激动,搓着双手在大殿内来回走了几趟,口中喃喃念道:“好,好,好!当年末将这班兄弟实力不济,未能追随陛下去做那件大事。这千年以来,末将每次想起此事,心中都不免……嘿!”
杨婵提醒道:“尉迟将军,此事干系太大,你虽然猜了出来,却定要守口如瓶,不许向任何人显露一字!”
尉迟恭凛然道:“娘娘放心,在时机未到之前,便是对那班兄弟末将也不会吐露半点。既然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末将等人却是说什么都不会置身事外了,等时机成熟,我们定要追随……嘿,大家齐心协力,将这方活棺材一样的沉闷世界搅他个天翻地覆!”
再说天台县那边,庞廷正带着一脸惊愕之色向李公甫问道:“公甫兄,你要我代理台州分司首座之职?”
李公甫若无其事地摊手道:“此次你台州分司连首座在内的一众精锐全被我擒下,在事情未曾真正弄清楚之前,只能委屈他们一段时间。何况此次他们无故兴师,已是违了咱们天刑司的律令,事后免不得要受些惩戒。这偌大的台州分司自然不可没有人主持,在剩下的人中,庞兄你的能力首屈一指,平日里又素有声望,代理这首座一职自是顺理成章。”
说到此处,他见庞廷还有踌躇之意,便又道:“庞兄,大丈夫当仁不让,稍后我会以长老职权从各州府分司抽调一些人手来充实台州分司,只要你能稳住局面,日后这‘代理’二字未必不能去掉。”
庞廷见他说得如此明白,便知道李公甫是念及以前的交情才有心成全自己。他本也是豪爽性情,当即便诚挚了道谢,然后慨然应承下此事。
送走庞廷之后,李公甫抬起右掌,那变成魔方形状的“天狱”浮现在手掌上空缓缓旋转。
他将一丝神念透入天狱之内,看到在一方如真如幻的渺茫空间内,一蓬殷红如血的“净世红莲火”将魏琛裹在其中熊熊燃烧。
那魏琛人在火焰之中,身体发肤却不见丝毫焦灼之相,双目紧闭似是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李公甫收了神念,点头低声自语道:“再有七日时光,这净世红莲火应该可以炼化他魂魄中的那一丝元神禁制。到时我便可以好生查验一番他的记忆,看看这些年来那个老对头在我的天刑司里弄了些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