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地笔挺着。
今晚的夜空中只有一轮小月牙,衬着满天的繁星,并不是很亮,但在那层薄薄的微光照射下,依稀能看到窗外连绵起伏着黑漆漆的山峦。
耳边,透过窗子传进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空气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便是躺在床上,纪安瑶多多少少也能分辨出……这不是在市郊,就是在乡村,而显然……她所能望见的那座山,跟白家老宅相距甚远。
撑着手臂,纪安瑶缓缓坐起身来,对着站在窗边的那个背影轻轻一哂,淡然道。
“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了?”
“瑶瑶,你醒了?”
听到纪安瑶的声音,韩奕立刻转过身来,对她的冷嘲热讽却是充耳不闻,只当是没有听见。
开口的一刹那,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做给你吃。”
没有理会韩奕的殷勤和热忱,纪安瑶剔着眉梢,眼角的笑意愈发冷了三分。
“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就把我送回去,我可以当做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韩奕款步走到床头,神色依然温润,口吻依旧柔和。
“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用迷丨药的,但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你就不会跟我走,所以我只能狠心一次……”
“带我去见斯聿,或者带他来见我!”
“这里是乡下,虽然没有城市里那些富丽堂皇的酒店,但是一些地方小吃的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一尝。”
“我要见我的丈夫!”
“对了,这家店的香芋团子就很好吃,我让人帮你煮一碗。”
“……”
“……”
屋子里头,是各种牛头马嘴,各种文不对题。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仿佛并存于两个不同的时空。
屋子外,赵明雅背靠在墙壁上,仅仅隔着一扇不算太厚重的实木门,十分轻易就能把里面的对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微勾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她就知道,不管他是韩奕,还是墨子胤……只要对着的那个人是纪安瑶,即便是百炼钢,他也能化成绕指柔,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舍得对那个女人讲。
而她呢?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为了他忙里忙外,打点一切,他却连一句温柔的话也不曾同她说过。
她早该明白……他的温柔,完完全全,都只属于那个女人。
而其他的人,便是想从他那里获取一丝半毫的柔情蜜意,都是奢望。
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之后,纪安瑶终于忍无可忍,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一把掀开被子,纪安瑶猛地跳到床下,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那么光着脚板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见状,韩奕脸色微变。
立刻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瑶瑶!”
韩奕的力道很大,情急之下用力过重,掐得纪安瑶有些生疼,整个人跟着猛然一晃,踉跄了两步,险些一头栽到他的身上。
然而,纪安瑶却是宁愿翻身撞到一边的架子上,也不愿靠近他的身子。
“哐”的一下。
架子被撞得晃了两晃,上头放置着的物品跟着叮叮当当,发出一阵凌乱而细微的响动,在静谧的气氛当中,显得尤为明显。
“瑶瑶,你怎么样了?!撞到哪里了?有没有受伤?”
紧张之余,韩奕骤而慌了手脚,作势就要去检查她的身子。
只是,还没等他的手伸到纪安瑶的面前,就被她不近人情地甩手挥了开。
“别碰我!”
韩奕身形一滞,垂眸看着纪安瑶略显痛苦的小脸,眉心深深地蹙着,显然是撞得不轻,然而微冷的眼眸中蓄着几分怒意,有的却只是满满的戒备。
对他的……戒备。
刹那间,韩奕不由心中一痛。
为什么他和她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曾经的两小无猜,曾经的亲密无间……还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一般,清晰可感,历历在目。
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却像是陌生人那样,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壁垒,看不见,摸不着,明明近在咫尺,却是不得亲近。
是不是……
不管他怎么做、不管他怎么努力,他们之间只能越走越远,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揉了揉撞疼的手肘,等到那阵痛楚缓了过去,纪安瑶便就站直身子,收敛了情绪,尔后径自越过韩奕的面前,朝门口走了过去。
这一回,韩奕没有继续拦着她,甚至没有迈步追上来。
一直到纪安瑶行至门口,扬手去开门。
才刚刚转开门锁,打开一小道门缝,身后忽然卷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尔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将房门再次合了上去!
下一秒,男人充满侵略性的气息骤而逼之身前。
纪安瑶转过头,面带怒容。
“韩奕!你――”
一手撑在门板上,牢牢地按住,韩奕神情晦暗,低着头,目光落在纪安瑶愠怒的小脸上,薄唇微抿,不置一词。
纪安瑶旋开门锁,双手抓着门把手,用力地拉扯了几下,试图把门打开。
奈何她力劲太小,在韩奕地压制下,根本就没法儿打开房门……无论她怎么使劲,整扇门便仿佛同墙壁嵌在了一块似的,自始至终不曾动弹分毫。
精疲力竭之下,纪安瑶只能放弃。
转而回过身,抬着眼眸冷冷地看向韩奕。
“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奕只沉默不语地垂眸看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另一只手缓缓抚上纪安瑶白嫩的脸颊,随即下移到了下巴的位置。
纪安瑶下意识地想要撇开脑袋,却反而被他箍得更紧了。
感觉到韩奕指尖愈渐加重的力道,纪安瑶眸中怒气更甚,恼怒到了极点,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恼火,才能彻底地骂醒他!
见她不言语,也没有了进一步的反抗,韩奕只当她是放弃了挣扎。
即便微微低下头,一点点地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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