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驰,说说江润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增资扩股的事吧!”
江润小贷公司是江氏集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隶属于金融板块,不吸收公众存款,经营小额贷款业务。与银行贷款相比,小贷业务放款时间短,周期也短,更加灵活快捷,但是利率也比银行利率要高很多,通常按月收息。
目前,江润小贷的注册资本是三亿,江俊驰提出来的方案,就是再进行两亿的增资扩股,将注册资本提升到五亿,然后再经过两年左右的运营发展,使江润小贷转制成村镇银行。一旦转制成功,就意味着可以开始吸收公众存款,实现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对于一家民营企业来说,能够开银行是多么牛逼的事,可是国内对于民营银行的准入十分严格。迄今为止,全国也不过只有五家民营银行获得银监会批准,试点运营。
但是,国家为了扶农,填补巨大的农村贷款需求,对于村镇银行的准入条件就宽松许多。业内人士预计,村镇银行领域将成为新的投资方向,未来会有更多的民间资本和上市企业进入其中。所以,对于江润小贷公司而言,转制成村镇银行无疑是未来最好的发展方向。
理想很美好,江俊驰站在投影幕旁边,对着屏幕上的数据说得口沫横飞,显然是非常想让董事长江平涛认可他的投资方案。
两亿的资金投入,对于江氏集团而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江俊驰没有权利拍板,但是江平涛却有这个权利。如果是五亿以上的投资项目,则需要董事会的认可。
江俊驰把自己的投资方案全部叙述完成,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风挽月一边做会议记录,也一边琢磨江俊驰提出的方案。以她个人的知识水平来看,她认为江俊驰这个投资理念其实是很正确的,只不过一个晚上赶出来的东西太粗糙了,各方面的数据都不够齐全,而且对于江润小贷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介绍得也不够详细。
江俊驰的这个方案,恐怕没那么容易打动江平涛和其他人。
至少,崔嵬肯定要挑一挑刺。
江俊驰叙述完成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讲了这么久,肯定是口干舌燥了。
江平涛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将手搁在会议桌上,平静地说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地产板块的几家子公司总经理不好说什么,只有投资控股公司的刘总经理谈了些看法,与风挽月所想的那些差不多,无非是市场调研和数据都不够齐全之类的。
这刘经理始终是江俊驰手底下的人,也不好说得太多,就粗浅谈了几点,在江俊驰看来,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的确是他赶出来的东西。
江平潮的发言,当然是非常支持自己儿子的,还着重谈了未来集团的转型方向,一个方面要加大金融领域的投资,另一个方面则要拓展高新科技的投资,而国内市场已经接近饱和的地产行业,则需要慢慢弱化。
很明显有点打压崔嵬的意思。
地产行业的几个总经理脸上都露出不忿的表情,崔嵬倒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江平涛又说:“崔嵬,你有什么看法?”
崔嵬原本懒散地靠在座位上,听到点名就坐直了身体,不疾不徐地说:“我看好村镇银行的投资领域,但不看好江润小贷改制成村镇银行。”
江俊驰一听就恼了,不由自主站起身:“崔嵬,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平涛沉声道:“俊驰,你先不要说话,让崔嵬把话说完。”
江平潮赶紧在下面拉了一下江俊驰的手,让他闭嘴。
江俊驰满脸愤怒地坐回椅子上。
江平涛转向崔嵬,“你继续说,理由是什么?”
崔嵬面不改色地说:“理由很简单,江润小贷达不到改制村镇银行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近四个季度末涉农贷款余额占全部贷款余额的比例均不低于60%,可是据我所知,江润小贷的三农贷款比例还不足30%……”
他语气一顿,摇头笑了笑,接着说:“江州市下辖八区五县,总人口近千万,87个乡镇,965个村委会,农村户籍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五左右。然而,江州市的小贷公司总量却在一百家以上,像江润这样略有规模的小贷公司也有二十家左右,每一家都想转制村镇银行,每一家都在争抢三农贷款资源。恕我直言,以江副总的个人能力,我实在不太相信他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把三农贷款比例提升一倍。就算增资扩股两亿,也不会改善江润小贷目前的情况,不会对转制村镇银行有什么帮助。”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而且句句属实,直指要害。
江俊驰气红了脸,“你、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能力把三农贷款比例提升一倍?”说出这样的话,江俊驰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因为他心里也很清楚,两年内把三农贷款比例提升一倍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他虽然提出转制村镇银行的发展途径,但本质上只是为了从集团里多拿两亿的贷款本金,增加自己的收入而已。
崔嵬摊手,淡淡道:“凭我对农村贷款市场的了解,以及对你个人能力的了解。连详细的调研报告都没有做出来,就草率地提出投资方案,这并不符合集团的投资理念。”
江俊驰气得脸红脖子粗,又反驳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崔嵬说得字字在理。花一个晚上赶制出来的东西,就算方向再好,也无法让人放心。
江平潮见儿子做出来的东西被崔嵬全盘否定,心里不免也升起了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崔嵬,俊驰提出的方案确实有点潦草,但前景无疑是很好的,你却说得一无是处,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崔嵬没有回应,把玩着手里的钢笔。
一直沉默的程为民终于开口,缓缓道:“我觉得,崔嵬之前说的还是很有道理。村镇银行的前景固然很好,但也只是一个愿景,迄今为止,国内也没有哪家小贷公司实现转制。江润小贷还是应该立足于自身的基础条件,好高骛远并不利于企业当前的发展。”
江俊驰一看程为民这个董事会成员也没站在自己这边,更是气恼不已,脑袋一热,张口就说:“程董事,你说你腿没了,身体残了,年纪也一大把,公司的事就少操点心吧!退休待在家里好好颐养天年不行吗?”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陡然变冷,几家子公司总经理全是一副寒蝉若惊的样子。
风挽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说江二少爷真不愧是个大草包。江氏集团虽然姓江,那也不代表集团的一切都属于江家。程为民是江平涛的左膀右臂,为了江氏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谓是开国元勋,江俊驰竟然当着程为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叫人寒心呐!
江平涛直接拍桌呵斥,“江俊驰,说的什么话?立刻向程董事道歉。”
江平潮也赶紧起身,往江俊驰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怒斥道:“混账东西,马上去跟程董事赔礼道歉。”说完,他又自己率先向程为民道歉,“程董事,实在对不起,俊驰他刚才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程为民脸色很差,别过头没说话。
江俊驰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鲁莽,不管怎么说,程为民都是董事会成员,具有投票权。万一他这副总裁任期满了,程为民不同意他连任,甚至还鼓动其他董事投票反对,那也挺麻烦的。江俊驰赶紧起身,向程为民鞠躬,“程董事,真的很抱歉。我为自己刚才失礼的行为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
程为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疾不徐说:“我老了,腿也残了,你们年轻人都看不起我了。我还是早点辞职,回家颐养天年吧!”
崔嵬一本正经地说道:“程董事,我很敬重您,绝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
这话无疑又把江俊驰给比下去了。
风挽月暗暗挑眉,越发觉得崔皇帝不仅心狠手辣,善于捅刀子,演技还堪比影帝。要不是因为程为民手里还握着一些股权,在董事会占有一席之地,他压根不会说这番话。
江二少爷心里估计骂了无数遍草泥马,表面上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谦虚悔过的样子,“真的很抱歉,请您原谅我。”
江平涛还是开了口,“老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吧!”
程为民这才叹口气,挥挥手说:“算了算了,反正江氏是你们家的企业,子孙后代要怎么败家都跟我无关。大不了我把手里股份卖了,拿着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去,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番话就证明他松口了。
江平涛拍了拍程为民的肩膀,笑着说:“你个老家伙,还威胁我了。”
程为民也毫不客气地给了江平涛一拳,“你个老不死,信不信我抛售股份让你们江氏股价大跌?”
两人都笑了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
风挽月起身,给参会人员添加茶水。
江俊驰心里估计巴不得程为民赶紧卖股走人,可依然还要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程董事,您可千万不能走,您要是走了,我就成江氏的罪人了。”说完,还从风挽月手里抢过茶壶,主动给程为民端茶倒水。
这段小插曲总算是暂时揭过去了。
关于江润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增资扩股的事,江平涛做了最后的总结:“俊驰,你今天做的这个方案不够完善,而且就小贷公司目前的情况来看,也的确不具备转制村镇银行的条件,但是,这个方向是对的。虽说江州市的三农贷款市场已经接近饱和,但是未必就不能把公司的涉农贷款比例提上去,关键是看你怎么去经营,怎么去抢夺资源。”
江平涛用手敲敲桌面,又说:“除了江州,我们周边的地市级也有相应的三农贷款需求,都可以纳入其中考虑。两亿的资本投入暂时不考虑,但你回去之后,要把更完善的方案做出来,把小贷公司的网站建立起来,还有公司未来五年乃至十年内的发展规划做出来。你要立足实际,找准定位,明确方向,展望未来。转制村镇银行,必须是江润小贷未来发展的目标。”
风挽月做着记录,暗自吁了一口气。董事长不愧是董事长,果然开银行,才是他当初设立小贷公司的终极目标。这些做生意的人,始终都有着极大的野心。今天崔皇帝是因为跟江二少爷的立场不同,所以才故意打压江二少爷。来日崔皇帝要是真的控制了整个江氏集团,毋庸置疑,他也肯定要把小贷公司转制成村镇银行。
都是利益驱使,*作祟罢了!
这边小贷公司的事告一个段落,江平涛又问崔嵬:“你的呢?”
崔嵬伸出五个手指,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五个!其中三个地产类投资项目,两个高新科技类投资项目。”
这话一出,江平涛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从理性投资的角度来说,的确应该多备几个投资方案,从其中选取一或两个最合适且投资回报率最高的项目。不过考虑的项目越多,前期要做的调查和准备工作就越多,付出的成本当然也会更多。
江俊驰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花了这些功夫,只做了小贷公司的投资方案,崔嵬竟然一下弄了五个出来。如果把两个人的项目都放在一起,让董事会挑选,很明显,崔嵬那边被挑中的概率要大得多。
风挽月暗自叹气,崔皇帝和江二少两人能力高下的较量真是一目了然。人类社会中,女人通常都愿意选择实力更强的男人,就像大自然中雌性选择更强大的雄性一样,男人之间的竞争有时候还是挺残酷的。
此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风挽月起身去开门,看到董事长秘书办公室的一个小秘书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满脸着急地说:“实在对不起!董事长,您太太打来电话,说有急事要告诉您。”
江平涛的现任太太,就是崔嵬的妈,施琳。
“拿过来吧!”江平涛伸手。
小秘书赶紧把手机交给江平涛。
江平涛才刚“喂”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说什么?江屿中枪,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猛抽了一口气,揪着自己的左胸口,在一片惊呼声中,满脸痛苦地向后方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