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的梁绿又作礼,“是,贱妾遵命。”
武赢天暗暗焦虑,这个石崇只要自己高兴,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难为绿珠妹妹了。
梁绿果然是才情非凡的奇美女子,只见她垂目念想了一阵便开始歌唱,喧闹的金谷二十四友顿时静声撄。
她戚戚忧思,深情而唱偿。
“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
“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位沾珠缨。”
“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
“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
“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
“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
“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妩媚动人的梁绿唱出了凄凉婉转的词意,但曲调却并不煞欢快的风景,真是文字底蕴深厚,乐理也精湛。
伴随着众人的喝彩声,武赢天自己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她”完全被眼前这个才艺色三绝的梁绿震撼得有些失神。
石崇终于放过了梁绿,转而换别人上场歌舞,不过他却命她于已跟前侍酒。
醉眼朦胧的石崇似乎忘记了绿珠有亲戚来访一般,根本就不叫绿珠去招呼。
酒后卖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贾谧已有七分醉,忘却了忌讳,竟然出卖另一攀己之友的私密话用以打趣。
他笑言道:“齐奴可知,王恺对你有嫉妒?”
石崇与王恺素来不和。
两人曾有一段时日是竞相争豪,以财富来一较高下。
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
王恺家中洗锅子用饭和饴糖水――石崇就命令自家厨房用蜡烛当柴烧。
王恺在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石崇随即用更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
正因为如此,石崇对有关王恺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他浓色道:“哦……此人有何嫉妒为弟之事,还请长渊兄明示。”
贾谧歪着头痞瞥石崇,干笑了几声。
“王恺这嫉妒之事有三……”
“其一,众所周知,豆粥是较难煮熟的,可你想让客人喝豆粥时,只要吩咐一声,须臾间就热腾腾地端了来。”
“其二,每到了寒冷的冬季,你的府中居然还能吃到绿莹莹的韭菜碎末儿,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此事不单他王恺嫉妒,就连为兄也嫉妒,哈哈哈……”
“其三,你的牛从形体与力气上看,似乎还不如王恺府上的,可说来也怪……王恺说他上次与你一块出游,在争抢着谁先进洛阳城时,你那瘦弱的牛竟然是如快马般疾行若飞,竟然远远超过了他那健壮的牛。”
石崇听罢自笑得几乎失态。
众友也非常好奇此三事,催促赶快透底,否则便不轻易饶他。
在众人的强求下,石崇也不好隐瞒,于是他在得意之余,饶有趣味地顿句解释,以吊胃口。
“说便说,兄弟之间齐奴也无事可隐瞒。”
“这其一嘛,豆是非常难煮的,对!无错。”
“但……只需事先预备下加工成的熟豆粉末,等客人一到,先煮好白粥,再将豆末投放进去就成了豆粥。”
众友瞪眼点头称道,武赢天也暗笑此人颇有些小聪明。
“说说其二,这事乃是齐奴讨巧。”
“呵呵……所谓的冬韭菜不过是将晾干留存的韭菜根捣碎,然后掺在麦苗里。”
“韭菜与麦苗本就形似,一经翻炒加工,就更加无法识分,一般人辨别不出来,当然误以为是鲜菜。”
掌声乍起,众友笑其一肚子的鬼点子。
陆机若有所思地赞口道:“难怪令尊石苞在临终前将自己的遗产分配给诸子诸孙,就唯独不分给你齐奴,原来令尊对你是信心满满,认定齐奴之才足可白手立业呀!”
“哪里哪里……士衡言过其实了!”
石崇美美消受了一番,再道:“这其三就小有名堂了,我的瘦牛车总是跑得快,其实那是因为驾牛奴役的脾气不好。”
见大家眼巴巴地候着下文,石崇干脆故意喝酒来顿话。
“这帮混奴性子野,对牛这畜生根本就不体恤。我只是命他们赶快加速,赢了有赏,哼……结果他们竟暗下用刀尖来扎牛屁股。”
众友的暴笑声打断了他的话,石崇乐得于留了个包袱。
“诸位想想……这牛一旦要是拼上了命地奔跑,它还会输吗?”
“这帮无脑子的奴役,牛车争先赢是赢了,不过事后却被我狠狠地揍了一顿。”
刘琨疑出声:“只是略伤了牛屁股而已,比起赛事的输赢算不了什么,齐奴何必小题大做?”
“越石此言差矣……乘坐过疯牛车方能体会命在旦夕的滋味,齐奴并非小题大做。”
石崇释道:“我是气愤这帮混奴也不考虑考虑后果,想一想这样做是否妥当,会不会把车上我这个正值英年的主子给摔死了去!”
“金谷二十四友”齐声放笑,有数人直接笑了四脚朝天地翻倒去后面抽风。
梁绿和武赢天也被他的此番话逗得开心,俱都掩饰不住笑声,随众人齐乐。
吃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珍禽异兽美味,再加上堪为上乘的美酒,久无盛食的武赢天肚子似乎有些不适。
于是……
“老妇人”急急起身,呼身边的侍女带她去寻厕。
穿过彼此相连的宏丽室宇,侍女将“她”引至一个华美的房室。此房里面陈设有极讲究的绛色蚊帐大床,以及垫子、褥子。
另外……
两旁还有十数位身着锦绣的艳丽婢女手捧着香袋等待侍候!
武赢天观此情形立感不对,以为侍女听错意,带错了地方。
“她”无奈地笑道:“老身乃是入厕,你怎地将我引到了内室?”
谁知那侍女歉身道:“夫人,这里便是内厕。”
“啊……”
武赢天惊诧万分,不敢相信似的摇了摇头,颇狐疑地进去。
入厕之后,“她”再次慨叹:“不过一个厕所而已,这石崇竟将其修建得华美绝伦,甚至还准备了各种的香水香膏给客人洗手抹脸。”
“老妇人”入厕出来。
婢女们拿着一件华服将人围住,并上手帮“她”解衣。武赢天万般不解,“姑娘,你们这是拿老身做何?”
婢女们卑身释道:“夫人,入厕之后须得更衣,否则不可出去,以免不洁之味带至它房。”
“哎哟……真是讲究!好好好,更衣便更衣。”
为了不叫这些下人们为难,老妇人只得无奈地依规矩行事。
这个金谷涧的财富本就汇集得令人发指!但其主人还竟有近乎洁癖的讲究,连上个厕所都弄得人心惶惶,十分不自在,武赢天腹下咒着回去殿堂。
老妇人显目的这一去一来总算令略有无聊的石崇起了心思。
其心想:“今日须得昼夜声色相接,‘恒舞’尽兴,这绿珠反正也无法共寝,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
他诈出一副恍然顿悟的神色,自拍脑门与旁人道:“哎呀看我这记性!绿珠,你有亲戚来访,就不必奉陪了,好生带亲戚四处转转,以尽地主之宜。”
“啊……”
梁绿很是惊讶,她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熟人,更别说是亲戚。
武赢天听力极佳,这些话语尽收耳中,知道局面有些微妙。
穿帮与否只在瞬间!
“她”赶紧招手道:“绿珠,这儿……赢溪看你来了!”
赢溪?
赢溪!
梁绿心中一顿迟疑一阵扑腾:提起名字,这人果然有几分神似赢溪,声音更是像!但她怎地是这般老貌?莫非……是易容而来么?
她半惊慌半猜疑地谢过石崇,然后赶紧带上人迅速离开。
出去后,梁绿忐忑地小声问:“你……你真是赢溪姐姐?”
武赢天咬回道:“我是啊!不过我用武功易过容,所以你难以分辨,就像石崇府中绿莹莹的冬韭菜碎末儿。”
梁绿惊喜万分!
她即刻就想与恩人好好说说话。
可是……
金谷涧虽然大,却到处都是人!
除了侍女与巡守,还有石崇后房的那几百个姬妾散布于四周,不时或迎面或被超越地擦肩而过。
梁绿的获宠是人尽皆知。
姬妾们的嫉妒见人便茂。
这些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锦缎,身上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的姬妾们露出了这辈子最为厌恶的目光和怨恨的嘴脸。
令人费解的是……
这些姬妾们犹如放养的牲畜般四处游走,而且匆匆又匆匆,如同内急寻厕所一般急躁。
武赢天对被敌视不以为然,却因此大为疑惑!
“她”问:“绿珠,周围那些用恶毒眼光看我们的女子为何一个个走路就跟被狗撵似的?丝毫不注重自己的身姿仪态,好不雅观!”
“噗嗤……”
梁绿掩嘴而笑,“她们这么劳累自己全都是为了瘦身。”
“瘦身……她们如此窈窕,也不肥硕呀!瘦什么身?”
发问者越听越糊涂,“她”涩笑着趣出反驳道:“我看绿珠妹妹反而是过于瘦弱了些,应当多食肉来丰盈才是!”
梁绿忍不住鸽笑了一番,然后详细解释道:“人各有其好,石崇大人他就属于偏好身材纤细的女子那一类,我也是昨日才听丫鬟说的,为了逼姬妾们主动去瘦身,主意奇多的石崇大人琢磨出了一个令人咂舌的歪招。”
旁人大有兴趣,“哦……啥歪招?”
“他将沉香屑洒于象牙床,让姬妾一个个都来踏,但凡没有留下脚印者就赐上品珍珠一百粒。”
梁绿叹声强调道:“若不是细骨轻躯,哪能得到百粒珍珠?”
武赢天接过话,“所以,留下脚印者无一不是节制饮食,然后又日日急走以使体质轻弱。”
“她”在旁人的应声中笑叹:“原来如此……”
为了便于静心谈话,梁绿只得带着武赢天去往自己的住处――崇绮楼。
园内筑百丈高的崇绮楼,可谓是“极目南天”!石崇将绿珠安置在这最高大,也最豪华的建筑里,足见他对绿珠的喜爱。
客人目之所见心之所明:也难怪居住此楼之人要频遭白眼,这里面的装饰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为主,可谓穷奢极丽,就连皇宫都似乎不及此处富贵!
武赢天看得是一阵阵地神不守舍,并暗暗感叹这官匪是一家所造孽出的庞大收入。
进入风光绚丽的香阁,并上茶以后,梁绿遣走了所有的侍女,房中只有两人,她们临窗而坐。
心情复杂的武赢天道:“绿珠妹妹,我看这石崇待你不薄啊!”
梁绿扪心而回:“嗯,确实如此。尤其是对我爹爹,他将我病危的爹爹送到荆州最好的郎中家里养病,光凭这一点,绿珠就无以为报。”
“哦,竟有此事!那么……绿珠妹妹恐怕并不想离开此地了。”
“赢溪姐姐,当你报出称呼后,我立刻就意识到你肯定是来救我的。”
说着,她便下椅施大礼,“绿珠这里万谢姐姐!”
武赢天赶紧释礼,“妹妹不必如此,或去或留,任由你凭心选择。”
梁绿泪道:“绿珠虽是被强绑而来的,但石崇大人重金搭救爹爹之恩却是永生难忘,再则他待绿珠也极好。所以……白让姐姐走一趟了。”
“呵呵……无事无事,我进来这金谷涧以后,思绪万千。妹妹过去的日子反而不及眼下,说实话,姐姐也犹豫要不要带你走。你既意下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梁绿低眉道:“姐姐不嫌弃绿珠势利卑贱吗?”
武赢天微微苦笑,“哪里的话?生活艰难,你能有此改变,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决不嫌弃。只是……”
梁绿见她欲言又止,求话道:“姐姐有话请讲,不管是何,绿珠都愿听。”
武赢天实在无法将一件未来将要发生的祸端告诉本人,就算说了也没用。
因为……
梁绿父亲的病确实得长期倚赖财大气粗的石崇,再说这金谷涧防卫严密,她一个不会功夫的人要想在劫难发生之前逃走是不可能的。
“赢溪”想无可想。
“即便逃出去以后又能怎样?无所牵绊的貂蝉尚且出家,更何况梁绿还有个病父拖累着。”
“这个时代现实如此残酷,一个美貌的弱女子是无法与之对抗的,迟早又是一场新的灾难在等着她。”
“如果沦落为勾栏,还不如幸福一天是一天,最后留得美名于人世间。”
见恩人在出神发愣,绿珠小心地使话敲她,“姐姐……你怎么了?”
武赢天诡道:“哦……我是在想,女子最美的芳华不过短短数年,当你色衰失宠时该怎么办?”
梁绿笑了,“原来姐姐是担心这事呀……其实那才好呢,届时我就时时刻刻地去陪伴爹爹,哎……想着就很美。”
梁绿那豁达的思想反倒叫武赢天惭愧自己的扭捏了,“她”赧赧然回以一笑,“绿珠妹妹不愧是流芳百世的女子,当真与众不同啊!”
“什么?流芳百世!”
梁绿悦出天真,“姐姐真会褒奖说笑,如果那样便好了,可惜绿珠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的不能再小的贱妾而已。”
武赢天忽然间功力大增!“她”心知又到了月圆之日。
于是……
体热之人急口辞别道:“绿珠妹妹多多保重,赢溪要走了!”
说着,“她”向窗外一跃……
【余音……】
数年以后,贾谧被诛,石崇因为与贾谧是同党而被免官。
而依附于赵王司马伦的孙秀对绿珠早就觊觎,过去一直苦于石崇的有权有势而忌惮至束手无策,现在石崇一被免职,他便明目张胆地派人前来索取绿珠。
大势已去的石崇有自知之明,他也不置可否,遣人将姿貌上佳的数十姬妾叫出,让这位使者任意挑选。
使者绕着这一大帮美女看了数圈,这些姬妾个个都艳绝无双,他无法辨别,直看得眼花缭乱。
他询问道:“石大人,小人受命索取之人是绿珠,不知哪一个才是?还望石大人明示。”
本就委曲求全的石崇忍无可忍,勃然大怒!
“绿珠乃是我的挚爱,除了她,要谁,要多少美女都可以。”
他将袖一拂,“至于绿珠……哼,办不到!”
这位使者也算善良和隐忍,他好言相劝道:“石大人博古通今,当知取舍,还请三思。”
石崇干脆屁股对人,坚持不给。
使者哀叹,只得空手回去禀报。
正是如日中天的孙秀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
他恼羞成怒,谗言劝说赵王司马伦诛杀石崇。
赵王司马伦为了帮心腹除恶气,很快就派兵!
护卫岂是士兵的敌手?
石崇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到百丈高的崇绮楼。
被逼入绝境的人对绿珠叹息道:“唉……我之所以落到这般悲惨的境地,全是因为不舍将你送人而获罪。”
梁绿知道是自己给恩人带来了灭顶之灾,她虽聪明,紧要关头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化解。
于是……
这位西晋才艺色三绝的旷世美女绝望地步步后退。
有一种幻觉叫做跃身而去,就如同赢溪姐姐那般。
她泪道:“贱妾愿以死赎罪。”
话毕,人便跃下了百丈高楼。
石崇想拉她,可惜为时已晚。
***
[时间:东晋;地点:秦州……]
告别绿珠,逾越了时间和地点的武赢天睁眼起身。
“她”发现自己在迤逦的半山上,四下林木蓊郁,古柏苍翠拂地,巨槐尉然参天,完全是一幅清幽雅然的画面。
于山色美景中行出一段,听得附近有水声。
过去一看,只见泉自石罅涌出,泉眼深七、八尺许,荇藻交横,流如碧玉。
这自地下石隙中涌出的清流,如沸水翻滚,喷雪溅玉,流经之处清澈见底。
“好美妙的泉水,平生所见,得尝一尝,不然可惜了。”
武赢天探身下去,将甘甜无比的泉水喝了个够,然后又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她”就着兴致飞身掩荫含翠,郁郁苍苍的林木之上,逆势登至山顶,结果发现远处暗灰色的城市建筑群。
武赢天喜而出声:“不知这是哪座城池,时间又是什么时候?好期待……希望又可遇到奇人异事。”
折回到半山的时候,“她”察觉有人行走之声,便隐秘地悄悄靠过去,原来是遇到了两个携带水囊前来取泉水的老者。
这两位老翁身体还算健朗,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也稳稳当当,他们正你一言我一句地在闲谈。
因为自认山中无人,所以此二人话语的内容也颇为大胆无忌,甚至可以说是犯了杀头之罪。
正因为如此……
武赢天不自觉地被吸引住,一直暗暗尾随窥听。
甲翁:“我才不信文武双全,一心为民的窦刺史会忤上。”
乙翁:“唉……身为被百姓拥戴之人竟一被抄家,二被发配到那沙漠戈壁包围的沙州,真叫人深感惋惜和同情。”
甲翁:“这背后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弄不好是那大秦天王苻坚另有图谋。”
乙翁:“窦滔毕竟是前朝之臣,这个苻坚有些放心不下理所当然。”
甲翁:“昆伯,你的想法太过迂腐,什么叫放心不下?还理所当然,我看这苻坚怕是看上了窦刺史那貌美绝伦的夫人苏若兰。”
乙翁:“呵呵……也是,成兄你这么一说或许有些道理,听说这苏若兰从小天资聪慧,三岁学字,五岁学诗,七岁学画,九岁学绣,十二岁学织锦,算是姿容美艳的书香闺秀,十分稀罕。”
甲翁:“嗯,没错,据说她嫁与这窦刺史还有一段佳话。”
乙翁:“哦……还有佳话,我怎么不知道?且道来听听。”
甲翁滔滔不绝。
“据说这苏若兰是扶风美阳镇人,其及笄之年时,提亲的人虽络绎不绝,但皆属庸碌之辈,无一被她看上。”
“后来有一日,她跟随家人游览阿育王寺,在寺西池畔看到有位英俊少年仰身搭弓射箭,弦响箭出,飞鸟应声落地!”
“此少年又俯身射水,水面飘出带矢游鱼,真是箭不虚发。而且……池岸有一出鞘宝剑,寒光闪亮,剑下还压着几卷经书。”
“苏若兰见此情景顿生仰慕之情,便主动上前攀谈,此一少年即是窦滔。”
乙翁:“如此说来,他们夫妻俩是一见钟情而成婚,真令人羡慕啊!”
甲翁:“可惜大秦天王嫉妒天作之美,硬是将美满迎福的一对夫妻给拆得遥不可及,惨无人道啊!”
乙翁:“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诶……听说你最近发了一笔横财,快道予老友听听。”
甲翁:“你听谁白口胡说的?空穴来风,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
乙翁:“嘿嘿,我就知道你这铁公鸡一贯不拔毛,肯定不说。”
两翁齐笑:“哈哈哈哈……”
听到后面的内容已是无趣,武赢天再没心思继续跟着,于是便飘然下山而去。
[秦州城……]
武赢天从两位老者的谈话里为自己寻得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她”因为“大秦天王苻坚”这寥寥的六个字而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东晋时期。
但限于知识有限,除了知道这个时代出了个以清新自然的诗文著称于世的陶渊明以外,无法记忆起更多的内容。
此位陌生人漫步于秦州城中,这座陌生的城池叫人不免孤独。
“她”暗道:“书到用时方恨少,读书还是有用的,可惜自己不够用功,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苏若兰,什么窦滔,我完全没印象。”
为避免***扰而保持老态的武赢天肆意行走在闹市。
“她”看着行行往往的各色路人,这些人那并不匆忙的身迹与生活节奏极快的现代人大相径庭。
其脑海里唯一印象深刻的东晋名士只有陶渊明。
“想当年考试时还专门考过这位五柳先生,我记得他质性自然,因不愿以心为形役,不肯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而解绶去职,过起了躬耕自足的田园生活。”
“要是没记错的话,陶渊明的作品好像有《饮酒》,《归园田居》,《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归去来兮辞》。”
武赢天顿住思绪,摇摇头自己笑了,苦笑。
“唉,想这些做什么?要去拜见一下这个与李白一样嗜酒如命的诗人吗?”
“这个陶渊明他人在哪里都不清楚,恐怕又要远行,光是想想就觉得累。”
“我好久都没清闲过了,一直在各朝各代与这些古人不停地打斗又打斗,替她们揪心再揪心。”
“难得糊涂一回,还不如趁自己眼下有些白痴,随心所欲地游玩一番,等熬到下一个月下再说吧。”
做出不去寻找名人的决定后,“她”便随性而走。
游玩也要有个目标地,与其乱转,还不如设定一个方位来带看沿途事物,于是武赢天决定先去被抄家的窦刺史府上看看。
因为观美女习惯了,一随心就想起老者们说的那个苏若兰,众人说她十分美丽,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品味。
[窦刺史府……]
这窦刺史就如老者们所说,果然深得民心,所以问起这地址来路人都诚心相告,很快就在几次的打听后渐渐接近。
由于沿途的街市实际无特殊景致,于是这个历史的游客倒对窦刺史府期待起来。
地方一到,武赢天除了看见窦刺史府门口有几乎塞满了道路大列的士兵把守外,还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奇怪声音。
“她”暗念:“嗯……不对呀!怎么有哀鸣声?好像还有鞭打声,是从窦刺史府里传出来的!”
“老妇人”加快脚步过去。
两个本地衙役把刀呵止:“站住,此地被官府封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刚刚做了清闲打算的武赢天心叨自己又要出手搅局,不能洒脱地游玩了。
“她”目光如针地洒过去,“官差大人,我不想无事生非,但又不能坐视不管。何去何从,你帮老身拿个主意怎么样?”
衙役们没搞懂她说些什么鬼话,但见此妇人衣着锦绣,非普通人家,一时不好得罪人,万一惹上茬子就麻烦了,于是便软了口。
“老夫人,我们职责在身不敢违抗,您还是绕道而行为上。”
“老妇人”的态度就跟丈母娘似的,“要是我不呢?”
素来民不与官斗,看老妇女这架势好像身份极不简单,也许家中有人做了大官,衙役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越发不敢得罪她。
衙役赔着小心道:“这……这,老夫人的家府是否要穿此路过去?”
“嗯……”
“那好那好,我们送您过去,老夫人请随后。”
“喂喂喂,前面的人让一让……”
说着,两个衙役转身就去开路,领着这个略显神秘的老妇人从密集的士兵中间穿走过去。
走个路都有人帮着开道,士兵们也当这个妇女是个不可招惹的人物,纷纷主动地避让。
行到窦刺史府正大门时,“老妇人”又听到响彻耳边的鞭打声、哀号声,这次还听到了质问声。
“噼!”
“呃啊!”
“说……这藏宝方位图如何解读?”
里面被鞭策的女子弱声道:“将军大人,百口难辩呐!这不是什么藏宝图,只是一首回文诗而已。”
“噼!”
“呃啊!”
“呸!你这个贱女人,当本将军不懂诗文呀?这是诗么?天下的诗人比蚂蚁还广众,放眼古今就没见过有何人照此法作诗!”
“噼!”
“呃啊!”
“快老实说!”
武赢天忍无可忍!
“咿呀!”
“哐啷!”
“她”激发出逆血护体潜龙震开周围的士兵,跟着一掌击开上了内锁的大门,气势汹汹地逼冲进府内去。
这番行事的动静可不小,士兵和衙役们的惨叫声和炸雷般的破门声回旋于众耳旁。老妇人的突然出现叫窦刺史府里面的人骇然退步,惊恐地哑口观望来者。
武赢天眼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被绑在柱子上,身上被鞭打的血痕有数十处之多,惨不忍睹。
“呀!”
“呃啊……”
老妇人一掌打开持鞭的恶面将军和他身边的数人,用手“噔噔”地扯断拉开绳索,随即带着这个半昏迷的可怜女子凌空飞身而去。
武赢天在下山时曾瞥见过一个小山洞,处于安全考虑“她”回到了初始的山脉,将人安置在这洞里,并用树叶和软草铺在她身下。
面无血色的貌美女子微微侧身道:“谢女侠相救,请原谅晚辈苏若兰无法身礼,敢问尊上如何称呼?”
武赢天慨悟老者所言不虚,这个苏若兰确实兰若生春阳,年纪也仅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轻声道:“哦,你就是苏若兰!真是幸见,刺史夫人不必客气,老身叫赢溪。”
苏若兰咬咬牙,忍痛问:“若兰斗胆相问,尊上因何要救晚辈?”
“这个理由很简单,我见不得恃强凌弱之事,遇见了便要管。”
“她”话锋一转,反问:“诶,刺史夫人是因何事被他们如此对待?”
满脸冤屈的苏若兰重重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