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飘香,秋叶凝红,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将至。
林碧凝遥想去岁和林长儒还有萧天笑在竹林里开怀畅饮,吟诗舞剑,何等恣意!今年中秋却人各一方,好不令人怅然。林长儒的信倒是又来过几封,说些近况和所到之地的风土人情。林碧凝猜测应该是江湖上有发生什么事,林长儒一直跟着萧天笑到处跑,也没有时间再去珑宣,生母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她近来密切注意着赵一诚的动向,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真的赵一诚的消息。她猜测真的赵一诚应该没来上都,至于对方在哪?林碧凝觉得应该还在瓷欣,当初赵一诚刚来林府,她听下人说过,赵一诚是在瓷欣知道赵氏的消息。只是她不好去瓷欣寻找,交给别人不放心,又只能暂时放一边。
林家的家被选为贡香,虽然是明年夏季交香给宫里,但林温良从这时便开始准备了。一年四季的香方都要重新拟,制出后要先交给宫里试闻,合适了才会定下,然后就要着手挑选上好的香材,他忙得不可开交,便将店铺出新香的工作交给了林碧凝。
林家香铺每个季节都会推出一款时令香,就是用当季的植物入香,林碧凝自问制香的手艺肯定比不上父亲的,所以想了个比较有新意的。往年都是出一款香,她别开生面弄了一套香,共四种味道,分别是鹅梨香、清橘香、素菊香和木樨香。
香方很简单,都是以沉香为主料,让沉香和这些香一起蒸制,令花香、果香充分浸到沉香中,然后将沉香制成香饼子。不过,林碧凝在香饼子的造型上很是用了一番功夫,特意为每种香都刻了对应花纹的模具。做香饼子的模具比做香牌的难多了,因为香饼子只有围棋子的大小。
林碧凝做成一套后给林温良看,林温良觉得不错,然后由她盯着让制香工赶制,因为做好后的香要放香窖里窖藏,大约会在九月正式放香铺里出售。
想到白逸上次给她带了石榴,又是中秋将至,林碧凝应景地做了一个月饼形状的香牌,连带那套时令香一起送给白逸。
那日半醉从温府走回王府的路上,白逸的心情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林碧凝对他的态度其实和之前的没差,是他自以为林碧凝对他有意,期望过高最后才会这样失落。收到林碧凝送到远香别院的礼物,白逸更是坚定了不放弃的念头。
方形锦盒里装着木樨香牌,形状和月饼一般无二,白逸好笑地捏了捏,估摸着这个放到月饼里,应该也没人知道是香牌。另一个是长条木盒,打开后有四个小木盒,分别放着刻着梨子、橘子、菊花和木樨的小香饼子,每一块都是对应的香味,很有秋季的味道。
白逸让惜佩将礼物仔细收好,嘱咐人将新得的大闸蟹送一筐到林府,另外加上两坛菊花酿。
中秋夜,皇帝照例设筵宴请群臣,这种场合白逸纵是不喜也不能不去,只是安安静静地饮酒,欣赏歌舞。好在有忠亲王在,向他敬酒的并不算多。等到太后、皇帝和皇后都离席后,他也便早早地出宫。想着惜云和云逸师太关系不好,应该会一个人过节,怪可怜的,和忠亲王夫妇交代一声,便直往燕归楼去了。
白逸现在去找惜云,直接从后面进他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晃眼看到红色的身影在房顶上,惜云正朝他勾了勾手指。白逸上去后,惜云将酒壶递给他,白逸摇摇头,四下望了望,道:“没有其他杯子吗?”
惜云嗤笑一声,抬手喝了一口酒,道:“屋子里还有一壶,要喝自己去拿。”
白逸下去拿了酒上来,呷了一口,语焉不详道:“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怎么也不去看她?”
“不能去,我和他说好的。”惜云蹙着眉,有些落寞道,“整整八年了,他都不来找我,真是个狠心的人!”
八年未曾谋面,可真是对怪母子!白逸好言劝道:“母子哪有隔夜仇的,师太肯定是想来看你的,只是拉不下长辈的脸。你若主动去看师太,师太定然欢喜。”
惜云闻言呛了口酒,也不管酒渍顺着下巴滴到衣衫上,瞪着白逸冷冷道:“你不会以为云逸师太是我娘吧?”
白逸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惜云闭上眼又睁开,面无表情道:“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我爹也死了快十年了,云逸是我爹以前的朋友。”
“哦,抱歉啊。”白逸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又想到惜云刚才的话,“所以,你说的那个他是姓萧的那个人?”
惜云没有否认,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姓萧?”
“你的那把琴上有写。”白逸心想,原来惜云的心上人没有死啊,“让你如此挂心的人,我有点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
月夜流光皎洁,此情此景,惜云突然有倾诉的欲望,许是压抑太久了。他抬头望着天幕,轻声道:“他,长得很可爱,从小呆呆傻傻的,不论我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生气,总是像个尾巴一样跟着我。知道我喜欢琴,就偷偷跟人学斫琴,用了整整三个月做了那把琴送我,十根手指全是伤口。”
想起一些美好的往事,惜云的嘴角微微弯起,是个极温柔的微笑,白逸见过他嘲笑、讥笑、冷笑,独独没有见过他笑得如此纯粹,眼眸里盛满月光,清冷的脸庞柔和下来,眼前的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出声打扰。
许久之后,惜云又恢复平日冷冰冰的样子,低头喝酒,白逸追问道:“那你们后来呢?”
“没有后来。”惜云冷冷地嗤了声,“他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心里只有礼义廉耻、孝悌忠信,满脑子全是行侠仗义、惩凶除恶。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等他?”白逸笑了下,揭穿他的口不对心。
“只因没死心,”惜云勾起一侧的嘴角,“等哪天死心了,我就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