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花厅里,原先的桌椅早已搬离,正中间摆了一张黄花梨官帽大圆桌,并四张黄花梨南官帽椅,正对门的墙上悬着丹青圣手鲁必固的百花争***两侧各设高几,高几上摆着豆青釉大肚瓶,上插四五支开得极漂亮的荷花。
今日的宴席由赵氏一手操办,力求每一处都完美无暇。
贡香之事尘埃落定,林温良也告诉了她宴请白逸的真实原因。赵氏听闻白逸还和忠亲王府有关系,早前歇下去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和林温良明示暗示白逸此人不错,让他多打听白逸家中之事,若是能成为林家的女婿,也可为林家添一份助力。
不同于赵氏,林温良没有见过白逸,只当是他们的夸大之词,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意。但当真正见到白逸时,方明白赵氏和林碧凝的溢美之词并不虚假。
为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白逸特意选了件既不太扎眼又不失礼的月白暗纹直身,腰间系着冰蓝色攒花结长穗宫绦,只用简单的羊脂白玉簪束发,除常年不离手的乌木马牙琴折扇外,再无多余的装饰。
可以说,这是忠亲王世子白逸最为朴素的打扮。
当然,这仅仅是对他自己而言。
白逸今日虽没有穿千金一尺的缭绫,但花绫的价格也是不菲,更别提头上那支品相上佳几乎无暇的羊脂白玉簪。
便是不看这些,白逸本人长相气质也绝非凡品。
林温良笑着请他入席,因白逸毕竟是晚辈,主位还是他坐,白逸坐在他左手边,因赵氏的央求,叫了赵一诚一起陪客,就坐在他右手边,林碧凝坐在白逸左手边。
林碧凝看到位置时松了口气,好在桌子比较大,她的位置在白逸旁边,和赵一诚之间隔着好几个空位,不然这顿饭又要食不下咽了。
众人皆入座后,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精心烹煮的佳肴一一摆上,等各人身后的丫鬟斟好酒,林温良举起酒杯朝白逸示意,道:“白公子,多谢你今次的出手相助和平日对犬子的照顾。家中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白公子,只略备了几道小菜和薄酒,还望白公子不要见外。”
白逸随手将折扇放在桌上,端起酒杯,笑着谦逊道:“伯父客气了,我与长儒是好友,相互帮助本是应当。伯父也别同我见外,和长儒一样叫我云闲便好。”
“好好好。”林温良满意地笑着,“来,我们一起共饮此杯。”
林碧凝和赵一诚也一起举杯,相互致意饮下。
白逸放下酒杯,身子靠近林碧凝,对方坐着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低下头小声关切道:“你酒量不好,别逞强,沾沾唇意思意思就好。”他可没忘记林碧凝上次喝梨花白醉酒的事,也不希望其他人见到她酒醉的可爱模样。
林碧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低声回道:“我已经吃过解酒丸,不会醉的。你是今日宴席的主角,不可能不喝酒,我身上还有解酒丸,要不要给你一颗?”
“不了,和伯父喝酒,吃解酒丸不太好。”白逸道。
赵一诚从赵氏那知道是白逸坏了他的好事,不免对此人怀恨在心,见他和林碧凝窃窃私语,便笑着道:“白公子和长儒在说什么,不妨让我们大家也听听。”
正说着悄悄话,突然被人点破,林碧凝尴尬地低头啜了口酒。
白逸倒是坦然地抬眸望着林温良道:“我方才和长儒说,伯父家的荷花酒味清香浓,喝着滋味不同于别处的,不知是何人所酿?”
林温良闻言眯着眼睛哈哈笑道:“云闲谬赞了,我这荷花酒并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材料,非要说不同,就是这荷花是选开得最好时采下的。云闲若是喜欢,晚些我让人送两坛到你府上。”
“如此,便多谢伯父美意了。伯父不仅会制香,还酿的一手好酒,真是令人钦佩。”一席话说的林温良眉开眼笑,然后白逸才转头去看赵一诚,眼神微微带着疑惑,“方才出声的这位是……”
林温良介绍道:“这是内子的侄儿,赵一诚。”
赵一诚半眯着眼,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白公子,幸会。”
“幸会。”白逸轻轻颔首道。
赵一诚状似好奇地问道:“表弟不常出门,不知白公子和他是如何认识的?”
林温良没有听林碧凝提过这个,也有些好奇地放下筷子,侧目等他讲。
白逸转头看了眼旁边,林碧凝冲他直眨眼,示意他不要把箭伤的事说出来。
“我和长儒是在万木山认识的。当时他上山采香,我上山打猎。他离开时掉了一块崖柏瘤,被我捡到,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白逸简单地讲了讲,如林碧凝所愿,省掉了箭伤那部分。
“听闻白公子和忠亲王府很是相熟,不知有何关系?”赵一诚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林温良微微皱了皱眉,眼神扫了一下赵一诚,示意他不该如此失礼问这话。
林碧凝也觉得赵一诚的问题不妥,偷眼看了看白逸,希望他不要介意。
白逸好脾气地笑笑,半真半假道:“家中有亲戚在王府当差,算不上和王府有什么关系。”
“不知你那亲戚在王府是做什么的?”赵一诚道。
林温良咳嗽一声,心中暗骂赵一诚今日怎么如此不知礼,笑着转移话题,道:“今日的酱烧鸭不错,云闲也尝尝。”说着,让丫鬟夹了一块到白逸的碗里。
白逸尝了一口,笑着赞美一句:“肉质软烂,酱香味浓,很美味。”然后又看着一直等着他回答的赵一诚,“我家亲戚不过是王府里世子身边一个跑腿的,这次能帮上长儒的忙,也只是运气罢了。不知道我如此回答,赵公子还满意否?”
白逸能感觉到赵一诚对他的不友好,也大概猜到原因。不过,他可不在乎赵一诚的态度。
“白公子不要误会,像公子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我不免对公子有些好奇,故多问了问。”赵一诚直觉白逸不是寻常人,虽想探清他的身份,但也并不想得罪他,让丫鬟斟了酒,举杯道,“若我刚才的话让白公子感到不适,这杯酒敬你,当是我向公子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