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静凉,烟玫楼如夜空中泛着银光的月亮,如画似幻。
茵红把他们的建楼舞宴延伸到一整条金陵街,街上卖花灯的小贩,吹糖人的老艺人和看舞宴的青年才俊,妙龄少女聚在一起谈论烟玫楼的哪位姑娘多才,哪位姑娘会耍武艺,哪位姑娘技压群芳,又是哪位姑娘惹得王侯将相、江湖侠客倾家荡产,不思茶饭。
金陵街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烟玫楼前酥胸微露的鹅黄长裙姑娘笑语嫣然的迎接着宾客。
洛子扬打开厢房的门时恰好叶长箐去开厢房的窗户。
“你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不继续赏舞吗?”
叶长箐打开窗户看着楼下的行人,对身后的洛子扬道。
彼时的金陵街好一副如梦如幻,似真似假的盛况。
楼下的行人行走在这繁华间,从来不用去考虑这繁华是怎么来的,又会在什么样的时刻离他们远去。因为这一切有人替他们考虑周全。
所以楼下的行人是民,而他是君。
“我看你上来了也就跟着来了,舞宴看多了都一样,只是图个热闹,人静了,就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
叶长箐在窗旁点了一盘驱虫香,开着窗任由夏季的凉风徐徐吹进屋内。身后响起一声椅子搬动的声音。
“下回你若要在看这盛况可得再等五年。”叶长箐的心情随着夜色和灯火变的朦胧不清,眼前就如一场虚雾。
这实在是因为她太困了。
“不过是五年的时间,尔尔罢了。”
桌边静坐的男子侧脸若刀裁,眉如墨画,说话的声音如夜般清冷。
叶长箐转头看向烛光旁的洛子扬,心突然慢了半拍。
“明日可有早朝?”
“明早有事,我不去。”
“是炼神朝的事吗?”叶长箐走到洛子扬旁的圆凳上坐下。
“你猜的出?”
“炼神朝的命定人的出现毕竟是中原的大事,如今关于命定人的消息越来越多,所以才让茵红连夜打探消息。”
“面对一个能够随时窥探天机的人,我们能拿什么跟他斗?说什么一统中原,那都将会是痴人说梦。”洛子扬毫不避讳地对叶长箐说道。
叶长箐宛然一笑。
“对了,在曌山拿到的夔石,你可有什么眉目?另一半可找到了?”
想起曌山的那次地面上升和千里冰封,叶长箐就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洛子扬迟疑了片刻幽幽道,“嗯,找到了,至于秘密,还是将那五种东西凑齐再说。”
“既然长侯国已经被收入疆土,何不先从长侯国的墨痕下手?”
洛子扬迟疑片刻道,“这么晚了,不要再谈论这些事情,早点歇息吧。”
“戌时这才过去,哪里晚了,叶大哥还在跟凛夜姑娘聊天,胖华子都还在下面闹呢!”
“你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时辰有那么重要吗?”
叶长箐哑然,没有反驳,也没有上床的意思。
“要这么对坐一个晚上?”洛子扬看着叶长箐,清澈见底的眼里闪过一道流光,嘴角微斜。
“不如下棋吧。”叶长箐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抿嘴笑着对洛子扬说道。
洛子扬抬眸怔怔看了叶长箐一眼,“好,我叫人拿棋过来。”
小丫鬟走来,带了一盘黑白琉璃棋,又拿了一壶小酒,一碟花生。
“把酒拿下去,换乌梅汤。”洛子扬向丫鬟吩咐道,然后又冲叶长箐道,“我让你十子。”
叶长箐撇嘴,强撑着眼皮下棋。
“如果你真想让着我的话,何必不在局中让我,偏要让我知道了你才满意。”
“果然知我者长情也!”洛子扬拍了一下桌角,大笑道。
“刚刚说的墨痕,你要怎么办?如果你没有想好,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
叶长箐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说说看。”洛子扬手执一枚棋子在棋盘上磨动。
“天牢里的柳长风,你用他来换,墨痕毕竟是皇室的东西,他一定知道在哪里。”
“父皇是不会答应的。”棋落,看起来就是个寻常棋子,没有一丝杀气。
“跟皇上说墨痕的事他也不会答应吗?”叶长箐迟疑片刻才想到最重要的事,“难道……你没有将夔石的事情告诉他?”
“此事告诉父皇,则母后也必定知晓,如此一来,会生出很多事端,不如不说。”洛子扬下棋下的尤为认真,回答叶长箐的话就显得不那么在意。
“那柳长风就只能死在天牢吗?”
“按理说却是如此……不过也可以死在刑场上嘛,不一定死在天牢。”洛子扬下了一个棋,示意叶长箐接招。“你很想救他?”
“我没有。”
“你不这么想就好,放柳长风就相当于放虎归山。不用说父皇不答应,即便是我也不会答应!”
“那如果是王妃呢?”叶长箐脱口而出,又立马后悔不已。
“蔷之?”洛子扬放下手中的棋,突然不语。
完了,完了,叶长箐呀叶长箐,什么不该说你就说什么!
“如果是蔷之借大婚的天下大赦之时以叶府的名义提出释放柳长风,或许父皇会有所动容。”洛子扬犹豫了片刻继续道,“柳长风是因为刺杀我而入狱,如果我再觐见父皇,求他放过柳长风,那柳长风的性命和自由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那你会替他求情吗?”叶长箐盯着洛子扬看,她哥哥的命就掌握在洛子扬的这句话里。
“蔷之又怎么会提这种要求?”
叶蔷之又怎么会不提这个问题?叶长箐心想。
“如果她提了,你会答应吗?”叶长箐试探性的问洛子扬。
“会……好好下棋吧,不要想这些事情。”洛子扬看着棋盘,烛光摇曳,流光溢彩,叶长箐不知是喜是悲。
碗里的酸梅汤已经被叶长箐喝完,叶长箐越下棋,眼睛越睁不开,困意越来越汹涌,几日来的疲惫突然一股脑袭来。
“柳长风刺杀我,你就那么想救他?”
洛子扬看向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叶长箐低声冷道,双手却抱住叶长箐,将她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