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起戈没细想为什么作为年轻一辈人当中的天之骄子的叶小钗会与自己详谈,也没有意识到之前叶小钗的那番话是为了提点自己。不过倒也是一个与自己向来并无瓜葛的人,没有任何理由来提点自己,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更何况自己还是食人恶子的身份?就算是凤翔阁污蔑自己,但终归而言,谁也不愿意和自己沾上关系惹得一身臊气。
两人于是乎就开始沉默不言,一路往西而去,这里往西三百七十八里就是陈扶之驻兵的关隘,而再行两百七十五里就是那座墙上城。
一路行来倒也颇为奇怪,龙戒等人先蒋起戈一步,他拖延了点时间,就算是看不见他们身影,但地上的马蹄也应该能看见,可这一路上干干净净。
原本奔出五十里还不足为怪,道是人杂,往来行商的车辙印把马蹄印给盖过去了,再去五十里,那里戈壁无垠,平日行商绝不走这条路,都走关隘。
蒋起戈停下马,此刻夕阳已经迎面,他说道:“这条路有些不对,没有我朋友的马蹄印。”,他回头看来一眼自己身后的马蹄印又说道:“只留下我们的。”
“改道了?他们走关隘?”叶小钗不知道蒋起戈他们约定的路线是怎么回事,也只是信口这样一说,他走到马前,眼神一变,身子瞬间冲出去。
蒋起戈见状,施展浮光掠影跟在他的身后。
远去数里之外后,叶小钗停了下来,在他面前有一节铁枪,枪头映出夕阳的日光,极为耀眼,但就算是如此,枪头的寒光也让蒋起戈眯了眯眼睛。
枪头上的血迹未干,四周只有些许枯草随着戈壁的风摇摆不定。
“这是?”蒋起戈可以闻见枪头上的血腥味,他打量了一下这半杆长枪,发现全是寒铁所铸造,看上去十分沉重,这杆断枪也足有蒋起戈眉间这样高。
它插在戈壁滩上,倒像战场上折戟短剑无垠,血旗残马有声的模样。
“铁枪藤朴的寒铁枪。”叶小钗说出这杆长枪的来历。铁枪藤朴,蒋起戈可谓是如雷灌耳,早先那墙上城一战,驰援玄甲、天策军的江湖人就有藤朴,使得一杆寒铁长枪,杀得黑甲军伏尸遍地,据说他在三年驰援当中,所杀之人过千,是一名赤裸裸的刽子手和绝顶高手。更主要的是他当年驰援之时,只不过十一岁。
铁枪藤朴的枪法因为早年中军阵搏杀的缘故,枪法与其他枪法大为不同,江湖上流传的枪法多以刺,挑为主,杀为一条线。而藤朴的枪法多了劈、扫、捅等手法,他更是化为了四字诀:崩、残、弹、断。自己和他切磋过,其枪法威猛凶悍不算,变化更加多端,叶小钗自己也只是领教到了他的断字诀,因为断字诀之后自己的剑受不住他的枪劲而崩断了。
“他的枪?”蒋起戈面色阴沉,藤朴的铁枪断裂再此,只怕藤朴凶多吉少。
叶小钗环顾四周,然后闭上眼睛,五觉齐开,欲找寻到这里的蛛丝马迹。蒋起戈也是运气了《神识经》来探察四周的气息。
“那里!”
叶小钗和蒋起戈纷纷奔向东南三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有一块染血的衣玫。
“难道是黑甲军高手提前埋伏再此?将藤朴击杀了去?”蒋起戈看着染血衣玫,又看见叶小钗将衣玫揣进怀里,两人往回走。蒋起戈心中并无法猜测出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蛛丝马迹,索性开口,也想从叶小钗口中知道他探察到的线索。
叶小钗摇头,他心中也难以有任何猜测,藤朴实力之强远非常人,就算是老辈高手也难以取他性命,今日却在此处断了长枪、了无音讯,颇让人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蒋起戈深吸了口气,拍拍追上来了的战马,捋捋马毛,他道:“先是龙戒、闻人浅等人忽然断了踪迹,现在居然碰上藤朴的短枪,只怕前方有我们难以匹敌和预料的敌人。”
也不知道叶小钗是做如何想,蒋起戈说完这番话,看了看边关,也正是日落的方向,心中所想之策无非便是退敌之法。只不过他一个书生,或则说之前是一个书生,尚无带兵打仗之经验,又无兵法韬略之习练,只怕此去变光他倒是想的简单了些。
叶小钗伸手拔出长枪,手腕一沉,长枪上面有磨手的纹路,便是为了防滑,特别是藤朴早年杀人破千,血液流在枪杆上是很容易滑手的。
他听见蒋起戈说前面有难以匹敌的敌人,笑了笑,不说话,将长枪背负在身后,心中有些不甘,又略带提点蒋起戈说道:“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身体力行方是读书习武的方法,前方难以匹敌之敌人也罢,苍狗之徒也好,我辈人需谨慎、需纳胸怀、需谦虚、需无忧。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故兵法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老子》说上善若水。水无形、无芥,却也有形有芥。”
蒋起戈一拱手叹道:“叶少侠果然天资过人,江湖中人多杀伐鲁莽之气,少静忧安思之时,能细思诸子百家当中学说可谓是学富五车。”
叶小钗只能点头一笑,说了一声:“不敢”,他心中所想道是天底下难有第二个莫道凉,自他看来现在不过是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这让叶小钗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说是几年前有一个学生不敢小小年纪就可吟诗作对,被世人所奇,有富家者引以为风雅,常常花钱请小孩去他家吟诗作对,久而久之,学业便废了,这学生长大,再无半点风采,落得是一个庄稼汉的下场。
这蒋起戈倒是与那人有些差距,天资不高,胜在有人提点。但差距也差在天资不高,不懂别人的提点。
不过现如今叶小钗颇为疑惑的是藤朴到底遇上了谁?能够一剑削断他的长枪,大概也是一剑止住了藤朴。若不然这里居然没有藤朴打斗的一丝痕迹,依着藤朴的枪法,四周不应该如此干净。
在边疆如果是莫道凉还能让人信服,可是据他所知莫道凉和藤朴交情颇深,断然不会如此。就算是天下武人当中老一辈高手能做到这个层面的人屈指可数,或许能杀死他的大有人在,可是能这样干净杀死他的,绝对不会多。
或许,他想起一个传说,传闻莫道凉被逼到绝死崖下是因为一个白衣剑客,西戎国的白衣剑客,也正是雄无阳的西戎国的白衣剑客。不传说归咎是传说,莫道凉与那个白衣剑客大抵算是不分伯仲吧?当年莫道凉被逼可是还有青云山的老不羞出手,不要脸的偷袭自己的师侄,然后义正言辞的让他交出无字天书。至于青云山不要脸,叶小钗倒是领教过的,确实是不要脸。
蒋起戈上了马,看见叶小钗在发呆,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叶小钗醒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对着蒋起戈说道:“对了,还没问过你,你师父是谁。”
说起这个问题,蒋起戈顿时想到了无定流风山的青松和清柏,他笑了笑,然后问了叶小钗一声说道:“卿黄山、浮萍山可被称作是天下最隐秘的两大仙山,我有一个秘密还想请教一下你。”
叶小钗拉住了马尾,蒋起戈挥鞭催马,战马奔腾起来。
“你说。”
“我曾听我师父说,天地间曾有一座仙山,唤曰蜀山。不知道你可曾听闻过?”蒋起戈虽然在无定流风山上呆了年余,不过对于蜀山过往他一概不知,每次问起青松和清柏两人都只是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让蒋起戈感到甚至是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蜀山的过往,最起码他们不应该不重视蜀山过往。
“蜀山啊。蜀山。”叶小钗听见蜀山这两个字,嘴角微微一笑,颇有兴趣的看了蒋起戈一眼,然后说道:“确实是有蜀山。那可是天下第一仙山,绝然与世的仙山,都是得道的高人。以修道法为主,辅修百家,当年蜀山还在的时候,可谓是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山,是江湖无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能上山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缘人,一种是绝世高手。”
“不过,你怎么想起问蜀山这个地方?”叶小钗见蒋起戈坐下战马,已见疲势,气息一张,挡住了前面的烈风给战马剩些气力。
“没有,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来的。后来呢?为什么现在没有听见有人说蜀山这个地方?”蒋起戈继续问道。
“后来,据说西戎国修罗场第一高手修炼上古功法,练到大成,随后天地间鬼哭神嚎,万千妖魔出世,而此时朝纲败坏,儒家不振,更多妖孽祸害与世。蜀山弟子下山除魔,直有数年有余,蜀山掌门和那位高手决战,可是哪里知道那位高手居然血祭了上古的一位魔王,最后蜀山掌门以战死为代价除魔尽,而随后蜀山也因为那场大战而消失。”叶小钗细细道来蜀山来龙去脉,只不过当中许多东西都是被他省略了的,那场大战如何,在卿黄山的秘书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只不过蜀山消失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了,极少有人还知道蜀山的事,就连蜀山的名字如果不是传承上千年的门派世家也绝然不会知道。
不过那时候是一个天才横生的时代,天下大乱,诸子争霸,强者出世,是一个最好磨砺自己的年代。
奇怪的是,那个年代有一个叫做释迦的人,他的奇怪之处就在于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卿黄山对他更是忌讳莫深,而似乎西戎国与他密切相关。他忽然想起书上记载那个时候有一个歌谣:“过去现在未来,未来过去现在。”很奇怪的一句话,自己请教过很多人,可是都表示自己不知道。
叶小钗念出来的这句话,恰好蒋起戈听见了,他转过头来对着叶小钗说道:“这句话好熟悉,好像我在哪里听过?过去现在未来,未来过去现在。我记得好像佛教里面说此刻是过去,下一息是现在,但是反过来说不就是此时此刻吗?然后成了一个轮回。”
一道寒光乍现,叶小钗惊骇的看着蒋起戈,然后又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惊骇,说道:“哦?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