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方才跳脱出来,蒋起戈就从主营左侧的连城所出关了,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清楚不过了,陈庆之今日没有给他送行,从昨日蒋起戈入了军册之后,他就是陈庆之麾下一将了,寻人一事也就成了军命。
只不过今日凌晨陈庆之派人去寻昨夜睡在沙丘里面的百尺河时,那里早就没有了百尺河的踪迹,对此蒋起戈颇为遗憾。蒋起戈所想所念是能让百尺河在陈庆之账下做一猛将,以他的实力,在单独战役当中,取上将首级是能做到的。而陈庆之则是想让百尺河与蒋起戈一同前往,以防万一。
“少帅,那三百人还有一个人活着。”陈庆之站在城头,往关内看了一眼,身旁的亲卫顿时知意,在一旁回了陈庆之一句。
陈庆之轻轻嗯了一声,淡淡道:“这件事褚将军不是下过令了吗?这种事就不要来禀我了。”
亲卫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低头躬腰的退了下去。
陈庆之后来大概是在目视蒋起戈去的方向,待到日过中午他收回眼神,吐出一口浊气,抚着胸口就下了城楼,只是留下了三个字:“好厉害。”
蒋起戈一路驰骋,他手中拿着的地图极为详细,乃是多年前的军图,涂上标注着关外大小六城、七个关隘。这六城除却墙上城之外,少有人住,关隘也早已荒废,但如同陈庆之所言,这其余的城池很可能已被黑甲军所占,而关隘也被驻兵。
关外则是一路的戈壁,戈壁滩涂,几乎一马平川,蒋起戈一人一马行走在滩涂上不算显眼,倒是路上时不时碰见的黑甲军斥候或者黑甲军骑军。蒋起戈也不逞强,绕道而行,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他所见乃是戈壁滩上建起来的绵延土坯木屋。
土坯木屋当中隐约可见黑甲军士卒穿行,他便寻了一个高出滩头,趴在上面,手中持木炭,在羊皮布上画出土坯木屋。而每前行三十里就有一处,每左行五十里有一处,右行五十里有一处。
蒋起戈据兵法所知,黑甲军此土坯木屋是为了将战线迁移,将本营墙上城迁至前线,这当中戈壁百里,若是黑甲军此战有个损失后撤是,便是暴露在大周骑兵的冲刺范围之中。但若在戈壁滩上建起土坯木屋作为阵营,可攻可退,互为犄角,足以钳制追击的大周士卒。
“看来陈庆之所言不差,黑甲军确实要开始大规模进攻了。”蒋起戈躺在了滩头上画完最后一笔,然后将画放在滩头下的战骑背后,一拍马屁股,他的坐骑就往回奔,他自从看见第一个土坯阵营之后,就急催快马,四处观探,更是抓了个舌头,收魂大法一问,问出到底还有多少个土坯阵营,然后将每个土坯阵营尽数画下。如此便是耽误了他两日的时间。
这两日他实则只是在连城所外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徘徊,虽然入敌深处百里到了墙上城外二十里的地方,但是他心惊胆战,仔细观察了三个时辰就往后后退。蒋起戈心惊胆战也只不过在城外二十里处就感觉到墙上城当中几股强大的气息,这气息外放,二十里外可闻。
不过据他所知,墙上城外有一座森海,森海苍苍遮天蔽日。森海的名字他曾经听说过,那是和墙上城另一个名字牵连在一起的,以前墙上城叫做黑石城,而那黑石城外的飞檐关也叫做孤军城。只是这是在数年前的事了,至于两者为什么改名,蒋起戈无从知道。只是从那名舌头中得知,森海中有武人。
虽然他知道那里有一座森海,可是那里是何路数蒋起戈也不知道。若是他人断然不会轻易的赶到森海去,因为在远处就可以看见这座绵延庞大的森海当中的鬼气。
只是第二天正午时蒋起戈站在这里却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凌然正气。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森海喊道:“吾乃大周北庭边卫军法官蒋起戈,特意来拜访前辈。”
如此三声,可是并无人回答。正当蒋起戈欲喊四声的时候,里面传出一声冷酷的声音:“大周北庭的人来这干甚?”
“寻找莫道凉。”
“你是谁?何门何派?”
不知为何从当中又传出来另外一道声音,这道声音清冷带着仙气。
“在下蒋起戈,原本是无定流风山弟子,后因边关告急特从军,奉命来找寻莫道凉。”
良久之后,那道清冷的声音说道:“你进来吧。”
随着他话音刚落,参天古树的森海边缘传来哗哗响声,只看见一根树藤从森海中探出头来,蒋起戈一把抓住树藤,那树藤就往森海里面收缩,速度之快不落于快马。
如此一刻钟之后,蒋起戈跟随着树藤来到一处树屋处,这处树屋离地三丈,四周阴暗,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将阳光遮得密不透风。
而书屋下方圆十丈之内只有寸草,寸草上有三人,三人前有一画架,画架上有四人,四人中有蒋起戈。
“青云山的人?”蒋起戈见得当中两人眉头一皱,随后对着书屋一拱手说道:“多谢森海主人。”
“无定流风山的弟子是你?”当中一个女子,清冷的她看着蒋起戈问了他这样一句话,这句话问的蒋起戈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哈,莫道凉告诉过我无定流风山是什么地方。”她冒出这样一句话,蒋起戈微微一愣,随即释然,答道:“是啊,莫道凉自然知道。想必阁下是李千悔。”
“是。”
“不知各位尊姓大名?”蒋起戈抱了一拳,问向其余两人。
“我是青云山的方古峰绿裔。”
“在下萧祈然。”
蒋起戈恍然大悟,他想起数月前陈庆之曾对他说过青云山派遣门内弟子前往西北关外,想必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不知莫道凉可是在此?”蒋起戈问向李千悔。
李千悔微微摇头说道:“你来晚了,找他有何事?”
“如今黑甲军三十万大军压境,我军防守被迫压缩在连城所,因连城所无要地可守,西北路边军统帅陈庆之遣我来寻莫道凉,寻破敌之策。”蒋起戈将当先面临困局一一道来,眼神看向树屋处,他明显可以感觉到树屋当中有一个人有着古怪的气息。
“哼!大周居然还有如此脸面?玄甲苍云和天策死了,还有谁能抵挡?都是一群废物!一群废物!该死,该死!”树屋内传来冷酷的愤恨声,而那画架上面也有波动,蒋起戈没有细看,倒是李千悔说道:“莫道凉已经走了,走了一月有余了。”
“哦?已经走了,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莫非路上出现了问题?这些日子江湖上颇多变化,连藤朴的长枪也断在戈壁滩上,而叶小钗出关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蒋起戈偷看了一眼画架,画架上面有了一丝缝隙。
“什么藤朴的长枪断了?叶小钗也出关了?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什么事情发生?”李千悔声音愈发清冷,清冷当中有着一丝惊讶。
“对。因为黑甲军逼关,北方武人往南方急赶,南方武人在淮河边竖旗不允许北方武人入南,两方大打出手,随后青云山和凤翔阁出面带着数百武人欲冲军阵。被我军法从事了。”蒋起戈的声音到最后有些冷酷,他看了一眼李千悔和绿裔两个青云山的人。
李千悔倒是出乎他意料的点点头说道:“乱军,当是军法从事。”
“我将他们剥皮晒成人干,览于天下。”蒋起戈正视李千悔,说出了最终的结果。
“什么!”李千悔面色震怒,手中嗣音剑上有雷电萦绕,她将要使出御雷真诀!
“哈哈哈,杀得好!若今日不杀这等以武犯禁的人,不知道日后青云山、凤翔阁要嚣张成什么样子?一旦冲阵,天下人将何处?”书屋上面的那个女人冷酷的大笑传了出来,她继续说道:“好好好,不错,蒋起戈,你有玄甲军和天策军铁血作风!好,甚好!”
李千悔冰冷的神情一缓,她对蒋起戈说道:“既然如此,你杀的是青云山那几位?凤翔阁那几位?”
“青云山没有问姓名,死在我剑下的事无庛境的几个人,凤翔阁的只认得一个五公子,被我外加抽筋了。”蒋起戈此刻略有些傲视了。
“你惹了凤翔阁,日后只怕会被他寻上门来。蒋少侠,你这事冲动了些,自然也是青云山和凤翔阁不受国法,活该如此了。”一旁抱着古琴,一声绿衣的绿裔上前轻道了一句。
“无妨了,我被凤翔阁传遍了是食人恶子。我自然也不怕这等人了,惹下就早惹下了。”蒋起戈此刻倒是对着绿裔轻笑了一声,方古峰绿裔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
“三位想必在此被困多日了,就与我一起突围如何?边关告急,若三位能为天下百姓效力,我蒋起戈不胜感激涕零!”说到这里,蒋起戈面色一正,对着三人深深的躬了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