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从凝香楼离开后,云姨坐在太师椅里若有所思。
店里的香粉丫鬟端了她常用的乳白色绘着粉色玉兰的茶杯来,里面泡着的是当年的雨前茶。
丫鬟好奇问道:“云姨,你在想什么?”
云姨望着厅外的落雪道:“你不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丫鬟道:“不对劲?倒也是,我们这里虽然王孙公子来的不多,可也来些男子,这个公孙公子却比那些个男子要显得拘谨的多。”
云姨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嗯。”
丫鬟接着道:“那女子说被公孙公子轻薄,可是她似乎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看那头上的金钗和那颗大珍珠,简直把眼睛晃了去。”
云姨拿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撇了撇浮沫道:“你这丫头,没来两年,倒是学会了该看什么。”
丫鬟更是说的起劲:“既然不是小户人家的小姐,那自己跑来这里抓色狼倒是新鲜。还有那高飞公子与公孙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何高飞公子来帮公孙公子解围,公孙公子似乎又不领情呢?”
云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他们去了哪里?”
丫鬟回答:“他们去了后面那条街的御风镖局。”
云姨喝了一口茶,这茶的香味沁入心脾,她舒展了眉头道:“他们中有人在撒谎。”
丫鬟道:“一个说被轻薄,一个说自己是冤枉的,那肯定是有个人说了谎。”
云姨的脸有些变形:“你说,谁是撒谎的那一个?”
丫鬟歪头想了想道:“定是那女子吧,那公孙公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应该不会当街起色,没必要这么猴急。”
云姨笑了,淡然道:“这人生之事,看着不过是吃喝玩乐,却百味杂陈。表面看着简单的事,却最好不要轻易下决断。”说完便放下了茶杯去迎接新进门的女客了。
丫鬟一脸困惑:“难道那女子并未说谎?那公子虽孱弱矮小了些,却带着一股清高气质,怎么也不像是好色之徒。”话毕,又觉自己有些无聊,便忙自己的差事去了。
高飞确实将几人领到了御风镖局。
一进门,高飞便道:“你们在这里等。”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镖局大堂,又从大堂旁侧进了里院。
公孙公子站在镖局的门檐下,若有所思看着门檐外阴冷空气中的飞雪,脸色阴沉。
旁边的小官此时若无其事的打量着镖局内设,不时撇嘴以示心中的不屑。
站开两步便是那小姐,此时她端正的站着,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高飞去了很久,似乎已将他们遗忘。
矮小的丫鬟已冷的跳起脚来:“这厮怕是耍我们,小姐,我进去看看!”
小姐轻轻摇摇头笑道:“既然是人家的地方,自然要懂得规矩。”
丫鬟噘起嘴来道:“那若是他一天不出来,我们也等一天?”
小姐脸带笑意:“嗯,一天不出来,我们便等一天。”
两人说话时,公孙公子与小官仍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似乎没有这两个人存在。
这时夕阳西下,雪天太阳像失去了火焰的冰冷石块,一点一点带走仅剩的一丝光明。
这时忽然从内堂跑来一个下人,冲着公孙公子和小姐道:“几位久等了,天寒地冻,快随小的进去暖和暖和。”说着便在前面殷勤带路。
公孙公子此时脚已冻麻,走路有些趔趄,小官扶了道:“要不是这高飞,我们公子也不见得等这许久,怕不是忘了我们在门口,自己逍遥去了吧?”
下人只是陪笑两声,并不多言。
四人被分别带进两间客房,每间客房内都有一桌酒菜。
公孙公子坐在酒桌旁,眼睛里发出一丝恨意,一会儿又变得柔情似水,似乎是在经历颇多周折的经历。
门被推开了,高飞走了进来,他并不说话,奇怪的是公孙公子就像看不见他一般,自顾自倒着酒。
高飞看着公孙公子道:“一个女人,怎么能轻薄另一个女人呢?”
高飞叹了口气,坐在公孙公子对面道:“小王爷来了。”
公孙公子身子一颤,脸上的表情似乎痛苦了些。
高飞继续道:“这次柳李决战,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的。”
公孙公子终于开口道:“为何?”
这两个字说的冰冷,带着一股冷气,但声音已不再是刚才在凝香楼般雄性浑厚,却像个姑娘一般清脆悦耳。
高飞叹了口气道:“太危险,不是你们女儿家该去的地方。”
公孙公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高飞的鼻子道:“那我问你,峨眉的无我师太是不是女人?”
“是。”
“她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高飞认真的看着她道:“因为我不让你去。”
公孙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她仍然气道:“高飞,今天说什么也没用,你在菩提岛将我一个人留下,自己倒远走高飞逍遥快活!我再不会听你的!”
说着手向腰间伸去,只听清脆的一声金属响,她手中已多了一把软剑。
高飞放下酒杯道:“你还想和我打?”
公孙的剑比她的嘴快:“废话少说!”
转眼剑已到了眼前,高飞非但不躲,竟伸出两指迅速夹住了软剑。
公孙见状,气急败坏道:“你!放开!”
高飞闻言笑道:“你让我放便放?你让我死,我也没有去死啊。”
公孙恼羞成怒:“好,好!这是你逼我的!”
说着,她手腕翻转,软剑被卷成螺丝形状,高飞放开手指,腾的跳到远处:“不要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公孙气的满脸通红,这时她不再说话,忽然出剑了。
此时的剑法已不再如方才一般毫无章法,那软剑像有了灵魂,慢慢从四面八方聚气,客房内竟然起了风来。
高飞一见,脸上现出惊悚的表情。
这时站在远些的小官轻蔑的笑道:“你这混账,欺负我们小姐,这次必要给你教训,让你看看厉害。”
高飞已认出这是泰山派的离人剑法第十式落霞千丈。这式剑法至今在江湖上会的没有几个,还都只是学不到精髓。
可公孙的手法虽然还有些不纯熟,却已掌握了精髓,剑气丛生,客房内一瞬间充满了凛冽的杀气。
高飞苦笑道:“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也。”
公孙的剑已从四面八方射来,一瞬间便到了高飞面前。
高飞一脚点地,如清波点水一般跃起,将房顶顶了个窟窿出来,他向那窟窿里喊道:“四四,小王爷一会儿便到,你还是随他回去,我以后再去找你。”
说着人影已不见。
公孙四四看了看剑身上的几抹血迹,皱紧了眉头跺了跺脚:“混账!混账!”
她一连说了几个混账,气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里不知是担心高飞的伤势,还是气高飞又如此道别。
忽然门外有人道:“四四,不要任性。”
推门进来的人身着华服,脸上却难看的让人不忍直视。
来者正是小王爷。
公孙四四奇道:“哥,你怎么进来的?”虽然身份显赫,她却也总算知道别人的家不能随便出入的道理。
可是小王爷背后的一个好大威猛的人笑道:“这里他随时可以出入。”
公孙四四看清了来人,睁大了眼睛道:“你是柳青山?”
柳青山笑道:“小公主说笑了,这里是我家,你是贵客,我当然要来。”他有转向小王爷道:“我与小王爷暗暗结交多年,只是小公主不知道罢了。”
小王爷站的笔直,气宇轩昂道:“四四,你伤了高飞,还不知悔改?你这剑法是泰山派的离人剑法,你从哪儿学来的?”
公孙四四确信自己伤了高飞,心下又急又气,跺脚问道:“高飞在哪儿?”
小王爷叹了口气,对柳青山道:“我这妹妹,被我宠坏了。柳兄莫怪。”
柳青山爽朗大笑道:“小公主率真坦诚,实在难得。”
话音刚落,窗外有个人阴阳怪气道:“柳总镖头还是那么好友乐朋,也实在难得。”
柳青山闻言,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