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宇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他想继续闭上眼睡觉,可是嘴里干灼,他很想喝水。
他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了他的手机。发着微弱光芒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未接电话,他没有解锁手机去看是谁给他打了电话,而是借着光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他在酒店里。谢正宇的记忆并不模糊,那点酒并不能把他喝倒,顶多是让他难受一会。他记得,他打电话给陈青,陈青从COCO酒廊把他带到这里。
他掀开被子,起床的一刹那,脑袋好像失去重力,轻飘飘的,脚跟也有点站不稳。他没有马上站起来,坐在床边,双手拍打脑袋,试图唤醒被酒精麻木的大脑神经。可是口里的干灼感让他觉得仿佛陷入烈日炙烤下的广袤的沙漠,他若是再不喝水的话,就会虚脱。
他停下手来,环视房间,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放着两瓶矿泉水,他如饥渴的恶狼扑向猎物,抓起瓶子,三两下喝完了,其中有一口喝了好多,他感觉喉咙都快撑破,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击他的胃,却是心脏承受了那股冲击力,充当了缓冲器,心被撞击得生痛难忍。
喝完水,他刚到床边,就扑通倒在床上,胃里的水翻滚,他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他辗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令他再次入睡的舒服姿势,索性,他翻转身体,像乌龟一样,四肢伸开,趴在床上。枕头太高,身体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令他觉得好难受,他把枕头从脑袋下扯出,扔到了地上。
可是,那瓶矿泉水的分量好像足以稀释整瓶威士忌的酒精浓度,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还有,趴着睡根本不是最佳选择,身体压着胃,胃里的酒精和水就越挣扎,想要逃逸出来,他感到它们即将涌出来。
他马上爬起来,迅速打开床头台灯,冲进了厕所。
这是他第一次呕吐得如此彻底,他明显感觉胃里什么也没有了,一身都轻松了。他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呕得太用力,眼眶竟逼出了些泪水来。
他用力的按了一下马桶上面的放水按钮,哗的一声,他刚吐出来的那堆恶心的东西翻滚了几下,便开始了新的旅程,然而却不是新的,令人期待的旅程,面临它们的将是臭气熏天的地下水道。
他觉得自己可笑,竟会为它们担忧,他想,或许是从未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生了,人就会产生好奇和兴奋的反常心里,就像从未被小偷偷过手机或者钱包,突然有一天,事情发生了,人反而觉得自己也变得正常了,和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必然”会发生的事,然后饶有兴致地探究那个小偷究竟是如何偷到钱包的,小偷会如何处置手机或者钱包里的东西,等等,如此反常的好奇心。
他撕开酒店备给客人的洗漱用品,他要刷牙,不然在余下的夜里,口里难闻的食物发酵腐烂的味道会让他窒息,更别说再次入睡了。
刷完牙,他捧了一大捧水扑到自己的脸上,凉爽的水似乎有让一切冷静下来的功效,麻木呆滞的大脑如浴春风,渐渐苏醒。
他走到床边,一粒一粒纽扣地解开他的休闲衬衫,他突然笑着发出了一声哼声,这陈青,送他到酒店就算完成任务了,他居然穿着衣服和袜子睡着了,平时睡觉,他恨不得一丝不挂,要不是沈念希不习惯,他才勉强穿上内裤睡觉。他觉得,人在睡觉的时候,就要让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就像人一样,劳逸结合,才能发挥正常的功能。
他笑着笑着,就停下来了。
沈念希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他不用翻看手机去验证,那个未接来电肯定是来自沈念希。
一个电话。也只有沈念希才不会像其他妻子一样,若是丈夫很晚还未回家,就用电话炮轰。沈念希只会打一个电话,有时候甚至不会打,若是电话通了,他会向她说明情况,交代他今晚还会不会回家,不回家会在哪里过夜,等等,一切不能不交代清楚的问题;要是电话没接通,沈念希就知道,他今晚是不会回家了,她就不会再打。
沈念希彻底信任他,就像他彻底信任她一样。不,他信任沈念希的程度绝对比沈念希信任他的程度要高,因为,沈念希为了他,和魏邵华断得如此决裂,这并不是他要求她做的,甚至连他都认为,沈念希这样做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然而,他不确定,他是否在破坏沈念希对他的信任。
在COCO酒廊的时候,他明明有很多酒友,有在酒廊里新认识的朋友,有自己社交圈里同样是COCO酒廊会员的好朋友,可是最后,他莫名地拨了陈青的电话。
此时,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不知道是被沈念希抛弃了,还是被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