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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对他是真心的啊,我会好好待他,不会算计,也不会听从父皇的话当棋子,我……”
宜川公主没听她说完,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淡声道:“只要你是皇室公主,是父皇赐婚给他的,你的真心在他的眼里,就不值得相信,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局势,你其实挺聪明的,应该晓得若是你嫁给他,不管将来如何,你们都不会好过,何况,有许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不便与你多言,你只要明白,与其嫁给他一辈子左右为难不得善果,倒不如遵旨和亲,我听说东越皇帝如今尚不过而立,也是个有作为的帝王,你嫁给他,只要你有本事,凡事皆有可能!”
真定公主怔愣片刻,有些意外的看着宜川公主拧眉斟酌着问:“皇姐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东越皇帝,夺得他的宠爱,然后……”
宜川公主道:“那都是看你,你嫁过去了,想要安然度日也好,争宠上位也罢,都随了你的心,你是想要和你的生母一样受尽屈辱和算计不得善终,还是想要走一条与你母亲截然相反的路,那都是你的选择!”
真定公主仍有些挣扎茫然:“可是……我还是……”
宜川公主语气缓了几分:“婉凝,你若是想下半辈子过得好,就不要想这些不该想的,如今父皇已经赐婚给临川和穆嵘,这是不可能改变的,父皇是什么脾性你也该清楚,最不喜欢被人忤逆,你若是不愿意和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没的选择,而父皇也不会在意你的死活,他只会在意你的存在能不能有利用价值,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你的母亲,当年是如何为了保全你丢掉了性命,想想你自己!”
真定公主有些激动的哭着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怕左右为难不怕他不信我,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用真心待他好,他总会明白的,可现在我连嫁给他都做不到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他,原本我可以嫁给他的,父皇都答应我了,之前父皇定的也是让我嫁给他让临川嫁去东越,凭什么临川不愿和亲就要牺牲我?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抢了我的,这些我都不在乎了,可她如今又要夺了我的心上人,都是父皇的女儿,难道就因为我母亲出身卑微我没有母族,就活该被这样欺辱么?皇姐,我不是怕和亲,我只是不甘心,我只差一步就能如愿以偿了,现在,你让我如何甘心命运被这般捉弄?”
从小就是这样的,临川比她小一岁,都在宫里长大,自然也是一起长大的,可是沈贵妃不喜欢她,教唆临川也不喜欢她,从小就欺负她,因为同龄的姐妹就是她和临川还有十妹信阳,信阳生母是璃妃,母族虽然没落了,可好歹外祖父是上一任兵部尚书,如今几个舅舅也在朝中为官,最重要的是,信阳是楚贵妃抚养,楚贵妃出身高贵,乃是楚王府的郡主出身,沈贵妃忌惮楚贵妃,临川自然是不敢欺负信阳,就只有欺负她,从小,只要是她喜欢的想要的,临川都会夺了去,哪怕是丢掉也不会还给她,还处处欺凌辱骂,母妃不敢开罪沈贵妃,从不为她做主,只会嘱咐她处处让着临川,她从小就知道,不会有人护着她,想要在这个宫廷中生存下来,她除了忍没有任何办法,她也做到了,凡是忍忍就过去了,可现在,她如何忍得?
宜川公主轻笑:“你不甘心又能如何?婉凝,我实话跟你说,自古以来,生在皇室的公主,没有几个是能够快活的,要么笼络下臣要么和亲外邦,都不过是定国安邦的牺牲品罢了,你以为临川嫁给穆嵘就快活顺心了?我告诉你,若是你,或许还能好过一点,因为你不是沈贵妃的孩子,不是沈家的外甥女,可若是临川,她的下半生,都只有暗无天日,你不要想着你心里恋慕着谁,你只要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过得比她好,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嫁去东越,会比嫁给穆嵘好得多,只要你想,你可以摆脱棋子的命,甚至,得到更多,这才是无限的可能!”
真定公主就这么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宜川公主叹息道:“说实话,我是为你好,当年你母亲受母后庇护生下了你,我是看着你出生的,才希望你远离这里,若是别人,生死与我又有何关?”
真定公主静默了许久,才抬眸看着宜川公主轻声问:“若皇姐是我,也会选择和亲么?”
宜川公主恍惚了一下,而后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真定公主有些惊讶不解。
宜川公主苦笑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皇后嫡出,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我有选择的资格,而且,我从小就被许了婚,而我的未婚夫,也是我从小仰慕的人,我与他两情相悦,只是命运捉弄,我失去了他,可是,不管如何,我的出身,注定了我终此一生都不用面临和你一样的为难,没有人可以逼我,其实我无法对你的感觉感同身受,因为我不是你,我所说的话,是站在为你好的角度与你说的,婉凝,你的未来比我幸运,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你不是,你对穆嵘的心意总还能收的回来,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可我,心死了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真定公主张了张嘴,却是不晓得说什么。
当年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她还小,并不知道这些,后来慢慢长大了,宫里的人谁也不敢提,宜川公主长年住在行宫,她其实都记不得这个姐姐长什么样子了,只有去年这个姐姐回来,她才开始接触到,宜川公主对她是挺好的,不像对临川那样冷淡,倒也是有几分关怀,可也不甚热络,只是自从宜川公主掌管宫中大权,临川再也没有欺负过她,因为有一次临川当着宫女的面挤兑她,被三姐掌掴了两巴掌警告了一番,临川就消停了。
她挺喜欢这个姐姐,却对这个姐姐不太了解,只知道宜川公主以前的未婚夫是庆王府的世子,后来庆王府因为通敌叛国被灭门,宜川公主之后嫁给了沐阳侯府世子,却在大婚当夜火烧侯府,差点灭了沐阳侯府满门,再后来,宜川公主就在行宫住着了,她一直不太明白这些事情,询问过母妃,母妃也三缄其口,让她不要多问,其他人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敢说,如今听到宜川公主说起,倒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宜川公主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更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淡淡的道:“这个世上,两情相悦的人都不一定有好结果,何况是一厢情愿?如今事成定局,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你就回去好好想清楚,放下穆嵘,然后等着嫁人,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想,就好好想想怎么样为自己争取最好的处境的未来,其实说实话,这一番阴差阳错未尝不是好事,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以后你会明白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些话!”
真定公主有些听进去了,虽然还是有些郁结难平,可静默了许久后,终究还是不再多言,低声道:“真定多谢三皇姐的提点教诲!”
说完,福了福身,道了声告退后,便转身走了。
宜川公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皇后从后面走出来,缓缓行至宜川公主身侧。
宜川公主转身看到她,神色微动,而后微微福身:“母亲!”
皇后望着门口,语音悠长的叹道:“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
宜川公主不置可否,只道:“若是让她嫁给穆嵘,她会更苦!”
许多事情宜川公主心知肚明,不管以后大秦的局势如何,只要真定公主嫁给穆嵘,就注定了不幸,远嫁,却不一定了。
皇后笑了笑,看着宜川公主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劝说她!不过,既然道理你都懂,怎么就不会劝着点自己呢?”
宜川公主挑眉:“母亲这哪里的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皇后嗔了一眼她,没好气道:“现在好有什么用?苦了自己这么多年,何况,如今你也好不到哪去,说起来也怪我,当初不该为你定了这门亲事,让你这般执着,好好地一个人,终究是被执念给毁了!”
宜川公主却苦涩的笑着,无奈道:“母亲,这是我的命,我和阿顷从小认识两情相悦,就算没有婚约,也改变不了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该来的也总会来,我喜欢他,从来不是因为我和他的婚约,我相信他也是的,所以,如何能怪得了您呢?”
皇后却还是自责:“话是这样说,可终究也是我害了你!”
她是这样,为了心中所爱执念一生,哪怕放下了,也中就忘不掉,这么多年的自苦,可不就是因为这份执念?她的女儿也和她一样,只是,她不心疼自己,却很心疼她的女儿,一辈子啊,就这样毁了……
宜川公主心中酸涩难受,忍着眼中的一丝丝暖热湿润,吸了口气道:“好了母亲,不说这些了!”皇后也不想提这些往事,便点了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题:“你一贯性子冷淡,不该管的事情从不打理,我还以为这件事情你不会理会呢。”
宜川公主莞尔淡笑,气定神闲道:“毕竟是妹妹,虽没什么感情,却不讨厌,反正她也没得选择,与其看着她钻牛角尖惹怒父皇,倒不如劝几句,也费不了多少心思,说不定,还能有体意外的收获呢!”
皇后闻言,眉眼间掠过一抹讶异之色:“萱儿,你是想……”
宜川公主意味深长的笑着,眉眼间闪着丝丝精芒,道:“父皇想要联姻东越,无外乎为了掣肘祁国和北梁,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北梁欲兴兵南下,大秦和北梁一战在所难免,听说东越的贺太后是北汉和亲的公主,东越和北汉一向交好,共同掣肘北梁,北梁和东越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有共同的敌人,便是天然的盟友,父皇正式看准了这一点,才想和东越联姻同时掣肘祁国和北梁,可我就是不想让他如愿!”
皇后冷笑:“他也就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了,庆王府驻守北境百年,才挡住了北梁和北汉两国的接连侵略,保住了北境的安宁,如今庆王府被他除掉了,没有了聂家军的阻挡,凭着沈家那些个没用的废物,他这江山能守多久!”
因为大秦的疆域是在这块大陆最中心的地方,地大物博,一直都是北边两国虎视眈眈的,所以这百余年来,从未停止过对大秦的觊觎和侵略,开国太祖皇帝正是知道了这一点,知道了大秦地处中间最是容易被诸国觊觎,这才一立国建朝就分封了两大王府四大侯府驻守边疆,大力发展军事,让他们守住大秦的大门,也因此,大秦立国百年,虽屡被侵略,却从未被夺去过半分土地,大秦的历代帝王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一直厚待他们,当然,也一直制衡着他们,可后来,因为君王不容,慢慢的开始打压,先帝时期,两座侯府被灭门,如今赵鼎又灭了庆王府,与楚王府和镇西侯府嵇康侯府离了心,若非当年庆王府被灭之前重创了北梁铁骑大军,北境焉能有这十几年的太平,如今,庆王府没了,北梁来犯,就凭赵鼎中庸的这些酒囊饭袋,呵……
赵鼎这是作茧自缚,刚愎自用的除掉了一个又一个,打压一个又一个,到头来,手下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没用,他从没上过战场,还以为战场厮杀和他玩弄权术一样动动脑筋就可以了的,殊不知,他大错特错。
如今的大秦内忧外患,她就等着看,看赵鼎作茧自缚之后,是如何悔恨的。
宜川公主轻笑:“守得住守不住都是他的事,母亲别管了!”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