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云翊一路疾奔而来,终于赶在正月十四日,到达了凌源郡。原本也没有打算去叨扰那林雨辰或是欧凌峰,他们怕是自己都顾不上,怎么可能去照顾他?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连日来的奔波,在接触到床板的那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南宫云翊倒在床上,立即睡了过去。
玄衣在旁边照顾着,给南宫云翊把鞋子放好,便去整理行李。
南宫云翊这一觉醒来,就是十五日的早晨了。天色还尚早,他躺在床上,望着外面涨红了脸的太阳。他微微笑了笑,突然想起自己在养伤期间,跟林雨辰一起在山间看日出的场景――只是,现在这陪着她看日出的人,换了一个。
而且,自己再也没有站在她身边的机会了。
此时,玄衣走了进来:“主子,若是醒来了,便更衣罢。”
南宫云翊原本闭上的眼睛,忽然又睁开:“嗯。”说着,便配合着坐起了身。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到达冥王府的时候,南宫云翊看到的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那龙一苦着一张脸,寒冬腊月当中,却是出了一头的热汗,似乎脑袋上都在冒着白汽。
南宫云翊哭笑不得:怕是这龙一将军,在战场上都没有这么窘迫过。
龙一突然像是看到了他一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又立即上前来,跪在地上:“陛下。”
南宫云翊已经登基为帝的消息,已经在玄月国这边的达官贵人圈里传播开来:还好当时没有得罪南宫太子,否则,现在登基之后,哪里会放过他们?
南宫云翊挥了挥手,免了礼:“我本来就是微服私访,不用这么大的礼数――现在是怎么了?怎么乱成这个样子?”他的眉头皱了皱,“王爷也就任由你们如此胡来?”
那边的人一直在忙活着,也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龙一听到“王爷”二字的时候,突然脸色不太好了。“这……”
南宫云翊见着龙一吞吞吐吐的样子,脸色一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快给我说来!”
龙一望着南宫云翊,像是在考虑,是否要说实话一般。
“龙一将军!”南宫云翊有些生气,“今天可是王爷的大喜日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可担当得起?”
龙一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真相:“王爷,王爷不见了。”
“什么叫做,王爷不见了?”南宫云翊不自觉地往前了一步,“今天可是王爷与昭云郡主的大喜日子,这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龙一立即跪了下来:“是属下该死!属下没有看护好王爷!才让王爷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不见了!”
怕是因为龙一的声音正气凛然,一下子竟是传遍了整个院落,所有的下人全部往这边看来,看到龙一跪在地上,立即一个个战战兢兢地也跟着跪了下来。
偌大的院落,一下子安静下来。
南宫云翊一想到这欧凌峰可能是抛下了林雨辰,一个人单独落跑,还在婚礼当天落跑,这不是在打林雨辰的脸吗?这么想着,心中腾起一股怒气:林雨辰是他捧在心尖上,完全不想伤害的女人,这欧凌峰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王爷去哪里了?说!”他这么一生气,说出的话也不自觉地带着身为皇帝的威严,下面的人跪趴在地上,竟是一个都不敢动弹。
“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现在人丢了领罪吗?有没有人看到王爷到底去了哪里?”
现下,包括龙一,都无话可说了――这场婚礼原本就举行得仓促,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注意王爷的动态?
“好啊,你们就是这么做下人的吗?”南宫云翊在龙一面前来回踱步,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火一般。
龙一低着头,不敢说话。
南宫云翊望着这一院子不肯说话的人,想着不知道林雨辰那边,是不是苦等着欧凌峰来迎接新娘呢,立即跨出门去。
玄衣紧跟着南宫云翊,回头望着还跪在地上的众人,摇了摇头,便走了出去。
南宫云翊一路上策马奔腾,多次差点撞上别人,都被他险险避过。
玄衣在他身后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在林雨辰大喜日子里出点什么事情。
哪知,在凌源侯府,又出现了同样的情景:凌源侯府的人也是一片慌乱,林镇路站在门口,一点也不顾及自己家主的形象,正在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南宫云翊眉头一皱,心中想着,这不会是两人同时逃婚了罢?勒马停止,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林镇路听着马鸣,抬眼望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以为自己看错了,立即又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南宫云翊。
“参见君王!”为了避免与玄月国的陛下的称谓相撞,林镇路称呼南宫云翊为君王。
南宫云翊立即上前把人扶起来:“林大人快快请起!昭云郡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您是她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得诚恳,丝毫不忸怩。
林镇路望着南宫云翊笑眯眯的样子,倒是慢慢安下心来:“君王此次是来参加小女的婚礼的?”
南宫云翊点了点头:“正是。”
林镇路脸色一变,心中暗骂林雨辰:这个小讨债鬼,就只知道坑害了自己,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怎么跟冥王交代。而且,他们还是皇帝亲自赐婚,亲自下旨;再加上现在邻国皇帝都来参加婚礼了,人到现在还未出现,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林镇路越想越生气,可是在南宫云翊面前又不敢表现出来。
“郡主呢?”南宫云翊隐隐觉得,正是像他猜想的那样,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林镇路的脸色有些不好:“这……”
南宫云翊看着他变色的脸,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是否,是失踪了?”
林镇路大惊:“为何,为何君王会知道这些?雨辰只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南宫云翊无奈地笑了笑,“我刚从欧凌峰那边过来,欧凌峰也失踪了。”
林镇路的脸色更加不好:难道两人是一起跑了?
“林老爷,可能他们两人是一起走的,您不用太担心。”南宫云翊转过来,面对着林镇路。不久,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都说昭云郡主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没想到在这么大的婚姻之事上,也是如此大胆……”
一段话,说得不知道让林镇路是赞同好,还是不赞同好。他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却是更加觉得,林雨辰这次,真的是乱来。
南宫云翊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这才没有冲上去,拽着林镇路的衣领,质问着他为什么不看好林雨辰。
他是真的想要看着林雨辰漂漂亮亮地嫁人,即使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自己。
“玄衣,把东西送上去。”
身后的玄衣立即上前,把手中的箱子送到林镇路面前。
林镇路大骇:这南宫云翊肯来林雨辰的婚礼,就已经是给足了那林雨辰面子,竟然还给她备了那么大的一份厚礼……
“这……”
南宫云翊看着林镇路有些犹豫的样子,笑了笑:“林大人,这些都是给雨辰的,您不必觉得不合适。”
林镇路听着他这么解释,便也有些释然,让旁边的家丁把东西接了过来。
南宫云翊的神色有些暗淡:“原本想要直接送给雨辰,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见到人,只能让林老爷转交……”
林镇路一听,立即说道:“君王,说不定,王爷跟小女,晚上就回来了,您先在这里坐坐,待会儿,便入席吧。”
这南宫云翊原本是打算把礼送到就走了,他也是存了个私心,想要见那林雨辰一面,只是有些可惜,都没有见到林雨辰,这趟来跟不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可惜……
正月十五,是一年当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林雨辰跟欧凌峰两个人坐在屋顶上,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
冬夜的寒气还未退散,月光似乎也带着清冷的气息,林雨辰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抖了抖。
还真是有点冷。
欧凌峰自然是发现了,但是这身喜袍,如果真的脱下来,还真是有些不伦不类,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慢慢靠过去,搂住了林雨辰的肩膀,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林雨辰感受到他手心的火热,不由得回头看着欧凌峰近在咫尺的脸。欧凌峰被她看着,突然觉着有些窘迫,咳嗽了两声。
林雨辰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欧凌峰更加窘迫了,在战场上被敌人包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窘迫过。他摸了摸自己被盯着看,现在有些发烫的侧脸:“如何?”
林雨辰转过脸去,再次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只是觉着,王爷生得好看。”
“好看”这个词,一般都是用来形容女子。若是别人这么说,这欧凌峰免不得开始怀疑,这人是否在说自己有些女气,可是林雨辰不会。她说他好看,那就是单纯的觉得,他长得好看。
欧凌峰微微笑了笑:“我的雨辰也很是好看。”
夜风吹过,林雨辰的一身喜袍猎猎作响,那大红色的衣服,映得她的小脸也开始发红――又或许,是因为那句夸奖而羞得。
“王爷,关于那日遇刺……”林雨辰想要知道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刚问出这几个字,欧凌峰修长的食指就压在了她的唇上。
林雨辰不再开口说话,就这么望着欧凌峰在月光下似乎都能够发光的眼睛。
“今天是我们洞房花烛夜,我并不希望谈一些不太好听的事情。”欧凌峰这么说着,慢慢移开了他的手指。
林雨辰感受着唇上渐渐消失的热度,像是挽留似的,舔了舔嘴唇。蓦地,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似的,林雨辰红了一张脸。“所以,王爷想要做什么?”这么说着,林雨辰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的,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颈间。
欧凌峰无视她的害羞:“今晚,夫君想要做什么,娘子都配合吗?”一句话,倒是说得两个人有些心神荡漾。
林雨辰低着头,不肯说话。
两人原本就离得极近,欧凌峰再次慢慢凑近林雨辰的脸颊,又微微偏过头去,亲吻着林雨辰的嘴唇。
林雨辰羞涩地回应着,感受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越收越紧。
“屋顶上的是什么人!”
突然,一声暴喝,倒是让林雨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推开欧凌峰。后者反应更快,像是做了坏事一般,直接揽了林雨辰,几个弹跳间,消失在夜空当中。
林雨辰贴着欧凌峰的胸膛,听着他胸腔中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突然觉得一阵安心。
那个打更的人,咋舌不已:“哦呦,这两人穿着喜袍,不会是今天都逃脱的昭云郡主和冥王罢?完了完了,怎么就打扰了两个人的好事呢……”那人摇了摇头,又眺望了两下,发现是真的看不见了,这才转头,继续打更去。
欧凌峰大抵是在正月初三这日遇袭。正月初三,正是新年当中,处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那欧凌峰也因此失了警惕,才让那些人得手。可是那些个人也没有占到什么好处,一个一个死在了龙一的剑下。
欧凌峰的伤口倒不算什么,只是上面淬了毒,比较棘手。凝香走遍了那片森林,这才找到了一味药草,解了那欧凌峰身上的毒。为此,耽搁了一段时间。
在欧凌峰修养的这段时间当中,龙一也根据他们的着装以及想着他们的那些个招数,慢慢弄懂了他们这些人的来历。
欧凌峰的脸色还不是很好,紧抿着唇:“那皇帝的位置,像是坐得不耐烦了。”
龙一站在床侧,不再说话。
“哼,果然是要敲打敲打,否则,他还真的以为能够做主做到我的头上来了。”
龙一看着欧凌峰生气的样子,也赶紧上前安慰道:“王爷,您莫要为了这种事情气坏了身子。”
“这都威胁到生命了,怎么能忍得下去!”欧凌峰一拳狠狠地砸在被子上,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有了打算。
于是,便有了后来欧凌峰去到皇帝寝宫闹事一事。
正月二十日,欧紫宸菜市场问斩。
欧凌峰和林雨辰,早就换掉了那一身喜服,混在人群当中,看着欧紫宸被困在囚车当中,被重兵把守着,运向那菜市场。
一个领头的士兵,手上拿着一卷文书,展开来念着,都是欧紫宸的罪状。
私买矿山;刺杀三皇子;刺杀冥王;买卖官盐……每一条,都是死罪。围观的群众听着他的罪状,群情激愤,抓起旁边蔬菜摊上的东西,也不管自己有没有买下来,那摊主是否乐意,直接拿起来就丢。
只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民众,自然是丢不准的,那前面领头的,倒是被砸了许多的臭鸡蛋。
他一边胡乱擦着脸上的鸡蛋清,一边喊着:“你们这群刁民做什么!别丢了!别丢了!”
群情激愤下的人怎么管这个,丢得更加厉害,一时之间,摊主、侍卫以及前面那个领头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林雨辰和欧凌峰在人群之中,被他们推来搡去。欧凌峰努力护住林雨辰,几乎把人完全搂在了怀中。
他们也不想再凑这个热闹,那么多的侍卫,欧紫宸的人想要把他从囚场上劫走,可能还是有些难度的。
欧凌峰带着林雨辰往后退了两步,便往冥王府走去。
“王爷,那官盐一事,不是说不会上报给皇上吗?”林雨辰回头,看着旁边的欧凌峰。
欧凌峰紧紧握住林雨辰的手,回头望着她:“叫王爷太过见外了,昨日不是说,喊‘夫君’便好?”
林雨辰一听这话,脸上飞起了红霞,嘴角的笑容却是不减,慢慢低下头去。
欧凌峰也不再去逼她,这人都是自己的了,什么时候改口,都是无所谓的。
“此事我还不知,子良也未告知于我。怎么,你怕麻烦,不想去作证吗?”
林雨辰摇了摇头:“倒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想着,若是皇帝要追回那批脏银,那就不好了――”
欧凌峰当然知道,那批脏银都给将士们改善伙食了。
“不怕,若是真的要追回,冥王府难道还拿不出来那些银子不成?”
林雨辰点了点头:也是,若是这冥王府拿不出来,自己的嫁妆,也值那些个银子了。
上一世,自己傻傻地被欧紫宸利用,为他倾尽一切,而他呢?不破费任何财力,便拥有了自己的全部资产;可是这一世,眼前这个人,却是先想到自己解决,却是从来都没跟自己说过,只因为,不愿让自己担心。
幸好,幸好自己遇上了这个人……
林雨辰这么想着,脸上不禁浮现出甜蜜而幸福的笑容。
慢慢走着,冥王府宏伟的宅院就出现在眼前。
龙一似乎憔悴了许多,在门口踱步,似乎很是着急。远远见着自家王爷和昭云郡主携手走来,撩起衣袍,就立即走上前去。
“王爷,郡主,你们可算回来了!”
欧凌峰却是眉头一挑:“你刚刚称呼雨辰什么?”
龙一面色一凛,似乎在仔细思索着,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还不改口唤王妃?”
“龙一参见王妃!”龙一一撩袍子,跪了下来。
他身后那些个家丁奴仆,在欧凌峰和林雨辰面前齐刷刷地跪着:“参见王妃,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山呼海啸般的高呼声里,欧凌峰紧握着林雨辰的小手,牵着她,一步步踏入这座属于他们的宅子,他们的家。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