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
堂弟坐着药材公司派遣的汽车到达周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十七的晚上五点多。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冷又黑的环境下,没有人再跟过来看热闹。
由于之前和堂弟通信的时候已经约定好确切的日期,刘玉凤早就把要给堂弟带的一个大猪腿、两只杀好的大公鸡、一百个咸鸡蛋及各种菜干、小米等备好,装了两大麻袋,还给司机备了五十个咸鸡蛋和两只杀好的公鸡。
看见车一到,刘玉凤马上把提前洗干净并已切好的肉和菜等原料下锅煎炒,以最快的时间端上桌。
还是去年来过的那位司机,大家已经有些熟悉,就不再客气,因要连夜赶路,所以都没喝酒,风味纯正的农家菜让他和堂弟一通风卷残云。
吃完立即装车――四个大人装车,周天则穿着厚厚的棉衣,在一旁帮忙打着手电。尽管有一百多麻袋,不过四个人配合还算默契,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全部装上了车。
每人喝了点水后,周海正穿上军大衣、提起行李,在这北风咆啸、四暮漆黑的冬夜里和他们匆匆的上了路。
家里又剩下刘玉凤带着周天和周筱两个人,依如每年春节前所要准备的一样――扫房、蒸年糕、蒸豆包、做衣服……还在腊月二十那天由毕大叔赶着马车,刘玉凤和周天一起去县城进了一次货。因为临近过年,买货的人陡然增加,等不到周海正的回来,商店内的货几乎已经被卖空,母子三人只得盘点了一下库存,由周天拉出一张进货的清单,大柱和二柱陪周筱在家看家,另外三人去进货。
腊月二十开始,已经有村里的人来找周海正写春联。被告知周海正归期未知的时候,竟然有心急的人想起了去年周天也曾能写毛笔字的事,于是真就有人“不嫌弃”的请周天代笔。刘玉凤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转身征求周天的意见,谁知人家早就满眼放光,一脸期盼了!
于是刘玉凤只得在商店屋内正中央的空地上摆放上一张长条桌子,让周天挥毫泼墨!周天毕竟还小,体力有限,周筱发现写了一个多小时后,周天已经开始不断的甩动胳膊,看来是胳膊开始发酸了。周筱只得接了一部分任务,在另一侧写起福字来。
要说起写毛笔字,现在的周筱因着有了多出的近四十年的阅历,加上已经刻苦的练习了一年多,的确比周天写的多出好多的风骨。
周筱的字一写出来,顿时技惊四座。虽然这些人基本都不懂得字的好坏,不过一个才只有四岁多点的孩子竟能端端正正的写出一手毛笔字来,着实比去年周天带来的震撼更加强烈了一层!商店内好多买完东西的人看到这个情景也停下了要离去的脚步,都好奇的围观起来。周筱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连其它的对联也一并帮周天写了出来。
不过,围在周围啧啧的赞叹声,还有一些大嗓门妇女夸张的羡慕声震得周筱双耳嗡嗡作响,甚至能感觉到有些人的口水直接喷射到了自己的脸上!让周筱觉得实在低估了这些人们小提大做的心理。其实城里有许多孩子,他们从三、四岁就开始学写毛笔字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的农村,各家都只在为填饱肚子为第一目标及追求的前提下,自己倒真的显得有些突兀。可天知道,自己纯粹只是为了想帮一下哥哥好不好!周筱的内心在狂奔。
好在大家在早前周天一系列惊艳的表现中,已经适应周家孩子“逆天”的本事。过了两天,周筱终于不用再受周围喷射而来的口水的困扰,这也让她着实松了一大口的气,否则大冬天的每天要洗上四、五遍的脸,除了导致淘米水开始严重短缺外,还得让母亲给换洗全身的衣物,实在是很令人痛苦的一件事!
周海正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的下午,在天刚擦黑的时候才风尘仆仆的归来。依旧是一副声音嘶哑、满脸胡茬、满身疲惫的情形。
此时周天刚送走前来买货的最后一个客人,抬头的霎那发现父亲已站在了商店的门口,立即“咻”的一下窜出门去,利落的关门、落锁,接下父亲的行李!周海正提着带回来的一个装的鼓鼓的编织袋,父子两人一起回到后院。周天刚走到屋门外就冲着里面大喊:“妈妈,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接着不用周海正的吩咐,进到屋来就赶紧把门插上。
刘玉凤和周筱听到声音时周海正已进到屋内。和上次一样,先把军大衣脱下来,再把帖身的棉袄扣子解开,刘玉凤知道这次的钱肯定要比上次至少多出一倍,所以在贴身的棉袄内侧也缝了两大片口袋。
周海正先是把藏在棉袄口袋内的钱掏了出来,接着再掏棉裤内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刘玉凤看到在体积上比去年大上许多的钱堆还是有片刻的呆滞。而几个月来在商店内收惯了几分、几毛或是一块的面值,甚至连十元纸币都不是太多的周天,此时又兴奋起来,不待其他人的反应,自己先动手一捆一捆的数了起来……
“妈妈,一共有五十一捆耶,加在一起就是五万一千块钱!妈妈,竟然有五万多块呢!”周天倒是对数字越来越敏感了,也知道了什么叫“巨款”。
刘玉凤倒是片刻的功夫就反应了过来,一脸严肃的对着周天和周筱说道:“不许大声嚷嚷,还是那句话,不许和任何人说我们家有多少钱的事,你们俩听到了没有!”
“嗯,嗯,嗯!”两小急忙不停的点头。
“这次一共是八千六百七十斤,药材公司经理说我们今年挖的比去年的质量还要好,所以每斤给长了两毛钱,是六块二毛钱一斤,总共卖了五万三千七百五十四块钱,我给了堂弟两千,剩下的这些是五万一。”
“那药材公司的经理这么给帮忙,你没想着筹谢一下那位经理吗?”听完周海正的产述,比较善于人情往来的刘玉凤想到了这一点。
“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因为去年他从我们这里收到了品质难得一见的黄芪,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他亲口告诉我,今年这批品质更好的一旦收上去的话,他往上一级单位升一步的可能性就会大上许多,所以倒是反过来谢堂弟和我呢!”
“他要是升了上去,那我们下次再去卖黄芪要找谁,还会这么顺利吗?”刘玉凤不免开始担忧。
“没事,经理说到时他会安排好一切,堂弟还说这个经理不会放跑我们这条大鱼的!”
堂弟家又给周家的每名成员买了一身时髦的衣服,还带了J省的特产,周海正提回来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里面装的就是一大包黑木耳,还有一大捆的粉条,难得的还有十几二十个闻名全国的J省独有的一种苹果,虽然由于气温过低没保存好而有些冻的发黑,但吃起来味道却是不错。
周筱很难想像,斯斯文文的一个身为知识分子的父亲,在汹涌的人流中肩上扛着一个大编织袋、手里还提着一件行李的画面……“他自己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吧!”周筱这样想。
周海正和刘玉凤两个人第二天仍是起了个大早,把卖黄芪的钱和家里原有的一部分现金,凑了五万两千块钱的整数,拿到县城存了起来。
腊月二十九,公历已是一九八二年的一月二十三日,一家人围坐在明晃晃的蜡烛下,盘点商店自开业整六个月以来的总收入。计算的结果是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块钱,虽然远远比不上挖黄芪的收入,但短短半年的收入就可以抵得上周海正将近四年的工资了,如果这样想的话还真是相当可观的。
现在周家算起来银行已经有了七万两千块钱的存款,家里还有一千多块的现金,商店里也压着充足的刚进来不久的新货。短短两年间,周家就已经有了这么丰厚的家底,此时一家人都掩饰不住心底的那份浓浓的欣喜!
尽管周家一直以来都保持的相当低调,如果有心的人注意一下,不难发现其实还是有了很多的变化。
比如说,周家一家人的气色都比原来好了许多,除了周筱外,周家的其他三名成员都比一年前胖了些。周筱知道自己是属于发育比较迟缓的那一类型,所以丝毫不觉得着急。
这里周天是表现得最明显的一个,个子好像一夜间就蹿出了好多,才十岁多的年龄,现在身高已经过了周海正的肩膀。
一家人的衣着也渐渐比村里的大众光鲜了许多。虽然已经连田都没有再种,但由于周家的商店生意兴隆,村里的人知道周家挣到了钱,再加上周海正还有工资可拿,可想而知生活肯定是非常殷实的,所以倒也没什么人表示过怀疑。这时的人们还很少有仇富的心理,反倒因为周家的和善和大方赢得了村里人更多的尊敬。
这个年过得更加热闹,来周家拜年的人也更多了起来。
一样的大吃大喝,一样的迎来送往,直至有一日,需得脱下身上厚重的老棉裤、老棉袄,换上毛衣、毛裤才行的时候,方才发觉,又一个春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临。
刘玉凤在开春不久后,就在周筱手拿《科学饲养》一书念念有词的指导下,竟然真的用水孵的方法孵出了将近一百只的小鸡,事后连周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意,只能感叹――科技的力量真是无穷啊!
两头大肥猪也长到了两百六七十斤,让毕大叔帮忙杀了一头,留下头、蹄、下水和猪油,刘玉凤只留了二十斤的鲜肉要做成腊肉。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不通电、也没有冰箱,肉很容易坏掉,而且北方人又不太爱吃腊肉,所以剩下的肉就让毕大叔给拉到了县城全部卖掉,又在隔壁村买回五个猪仔养了起来。
大小一百三十多只的鸡和六头猪,一时间,周家更是热闹起来。刘玉凤只得加大了割猪草的量,就连毕大叔家每次下田时,都会多割上一些猪草给周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