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眼中微露后悔之色,忙道,“姐姐,我不过只是去山下的村庄转了转,并未进城。”
“不进城便能知道这件大事,你的消息到底从哪里来的?!”元卿根本不理会小五的话,冷声道,“没有我的命令,清闲和清味不可能随意说些什么,你还要骗我不成?”
小五有些颓败地垂下了头,嗫嚅道,“我昨日是进了趟城,不过!我向姐姐保证,我是跟着山下的赵老头的一家进城去的,而且绝对没有露出功夫和身份。姐姐……”
元卿不吃他那套,一边走一边道,“叫祖宗都没有用。在接到命令之前,谁也不许出药谷,这是规矩,是为整个青云杀定的规矩。你今日既坏了规矩,一会儿便自己去找清味领罚。”
小五更加垂头丧气,“清味统领可以跟着姐姐,为什么我不可以,小五也可以保护姐姐。”
“你还太过单纯,不理解外面的险恶。”元卿直言道,“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做服从命令。在你学会这一点之前,我不会放你出药谷的。”
小五语塞,迎面清味已经走了近来,“主子,你来了。”
元卿略点点头,“清闲呢?”
“清闲现在在药婆处换药。”
“去看看。”
元卿到了一处药庐,一个女子正在院子里面躺着晒太阳,而旁边是坐在浴桶里面表情纠结的清闲。
听到脚步声,女子懒懒地立起身,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一张妖媚颠倒众生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既冷艳且娇媚,若说唯一不足的,怕就是一条大咧咧横亘在脸上的疤痕了。
“你手中有那么多灵丹妙药,偏偏成日里要顶着这条疤痕吓人。”元卿扫了一旁药桶里身体僵硬的清闲,轻咳了声方道,“还有你这喜欢调戏良家美男的习惯,也应当改一改,不然日后如何有人敢要你?”
原来这女子便是常年隐居在药谷中,被苗疆人称作“药婆”的苗疆圣手——云颜,虽然是婆字辈的,但只有真正认识她的人才知道,她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实实在在的一个妙龄女子。
此时云颜轻轻哼了声,扫了一眼苦大仇深的清闲才道,“老身的眼光可高着呢!这么一个走路晃三晃如柳扶风的美男子,我可消受不起。”
清闲的表情更臭,元卿连忙接过话来,“他扮作女子是为了剧情需要,其实清闲本人……咳咳,还是挺阳刚的。”
云颜怪模怪样地看了清闲一眼,“叫他泡个药浴还扭扭捏捏的不肯脱衣服,这还阳刚?真当自己有多万人迷似的,还非得我用迷药迷晕了才肯进桶,我要是他,都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清闲“蹭”地一下从药桶里站出来,云颜眼疾手快地捂了眉眼,“你做什么?!”
元卿好笑地抿了抿唇,“云颜,他分明是穿着衣服的,你躲什么躲?倒是难得见你小女儿家的模样。”
云颜羞愤地摔下手,白了清闲一眼道,“我是怕被他脏了我的眼睛!你这个没良心的,今日泡的时辰已经到了,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清闲黑着脸穿好衣服,在元卿面前行礼道,“主子。”
元卿方才已经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心中愧疚,但也无可奈何道,“你当知道我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需要什么,只管向我开口,这笔账,我也会为你清算了,不会便宜了那人。”
清闲道,“属下不是蠢笨之人,若不是主子搭救,如今清闲的命早就丧于定北王之手。”
“你既明白,我便不再多说。”元卿道,“我是护短的人,这一仇,我一定替你报。”
清闲眼中震动,恭敬道,“属下多谢主子,只是主子不需要为了属下受的这点小伤深涉险境,否则属下心中难安。”
元卿摆摆手道,“其实这并不是为你一人,那定北王与我的梁子,已经结下,替你报仇,只是顺便。你安心养伤,早日将伤养好了,这青云杀还需要你和清味督促。”
清闲点头,同清味一同退下了。
元卿这才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顺便来了,向你讨点内伤药。”
云颜白了元卿一眼,“伸手。”
元卿从善如流地将手伸过去,“不是什么大伤,最多是硬碰硬,被震了下,五脏六腑没什么坏的就行。”
云颜细细巴了把元卿的脉,凝眉道,“看来你是真的遇到高手了,不过这高手对你手下留情了些,要不然,你的伤一定远远不止如此。这天下能将你伤了的人,不超过3个,你倒真是会招惹。”
元卿收回手臂,“可有好药?”
“你的内伤已经被调理的七七八八,救你的人也是尽了十二分心力的了。”云颜恢复了吊儿郎当,递给元卿几个瓷瓶,道,“我没什么可做补救的,赏你几瓶毒药算是给你添点主力,只管去用,反正我没解药。”
元卿笑着从云颜手中接过东西,“那我就笑纳了。”
云颜撇嘴,“我看你这杀手组织现在也搞得七七八八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那长不大的小奶娃说拜拜啊?”
元卿黑了黑脸,“靳言不是小奶娃,他只是还不懂如何做好一个皇帝,那些大臣如狼似虎的,他还需要保护。”
云颜不可置否地笑笑,“那你便继续耗着吧!”
元卿不再与云颜计较,收了东西,告了别,便随了清味一起去看正在接受训练的人。
一处简易挖好的陷阱中,数十个人正在同五只猛虎恶斗,撕咬和惨叫声不时传来,堪称惨烈。
元卿站在上面往下看,只见许多人虽然受了伤,但都不是什么大伤,倒是那老虎被伤的不轻,此时正苟延残喘着,等待生命耗竭。
元卿收了视线,扭身对清味道,“下面这些人中,谁最先从里面出来,便依照顺序定编号,算是合格,第五个靠后的便从头开始。”
清味低眉道,“是。”
“其他人如何了?”
“有一批最优秀的已经被率先选拔出来,现在已经被送去云姑娘处做最后的训练了。”
“嗯。”
“主子,属下前日得到线报,二皇子府里……有人回来了。”
元卿微微皱眉,“回来?谁?”
“前圣女——俪嬢。”
……
出了药谷,元卿便往皇宫里面赶去,要赶在靳言用晚膳之前回去,不然到时候又要解释一堆麻烦事。
入了城,元卿溜向自己一向走的小路,却没想到今日在宫门口守着的,却不是青璃,而是一辆不起眼但是她一眼便认得出的马车。
而一个身影,正漫不经心地靠在马车边缘,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诡谲的安静,不复之前的冰冷,反倒让元卿的心猛跳了跳,站在原地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萧琅渐声音轻而温柔,“卿卿不回宫了吗?”
元卿像见鬼一样打了个寒战,竟忍不住掉头就走,方才迈出步子,远在几十米之远的身影竟瞬间到了跟前,挡在了元卿的身前。
元卿警惕地盯住萧琅渐,“定北王竟然亲自出马了,真是难得。”
萧琅渐声音像是带着笑意,又像是沉淀着情绪,低低哑哑地让人觉得舒服又难过,“卿卿若是不回,便同我走,如何?”
若是搁在往常,元卿必要一句骂回去,此时她却是知道,自己不是面前的人的对手,只冷冷道,“你伤我的人在先,我不过以牙还牙,你要取我的命也不用急在此时,这里毕竟是皇宫。”
元卿让人给那日架走清闲的两个人下了毒,她早想到萧琅渐会找她算账,却没想到他确实来了,但却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态度怪异,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像现在,萧琅渐只是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元卿的话,半晌才道,“嗯……卿卿说的没错,这里确实不是很方便。”
话语刚落,身形一动,已经将还在发神的元卿拦腰入怀,消失在原地。
元卿反应过来之时,手中的匕首已经扎入萧琅渐的手臂三分,却不见某人有松开她的迹象。
耳边风声响过,元卿紧紧捏住那匕首,手竟第一次有些发抖,“你放我下来,要杀要剐,我们光明正大得来。”
萧琅渐的声音稳当当的,没有丝毫吃力,“等到了地方,我自会放你下来。”
落回地面,元卿从萧琅渐的怀里挣开,冷冷地看着他,“定北王莫不是最近乐子太少了,所以专程来训我开心不成?!元卿自认之前从未见过你,也未曾得罪过你。要真的实打实追究起来,就是暂时沾了你的名字被人在街头巷尾议论几句,就要受到你如此穷追猛打,我岂不是太过冤枉?!”
萧琅渐嘴唇微抿,银白色的面具在阳光下烈烈闪着光,晃花了人的眼,“是我对不住你。”
元卿一愣,“你说什么?!”
“大齐与苗疆结亲一事本就是普天同庆之事,是我之前所做太过欠考虑,伤了你和你的属下,看在你的属下安然无恙的份上,这件事情你便原谅我吧。”
元卿见鬼一样看着3米远处翩翩然站着的男子,皱眉道,“萧琅渐,你在玩什么把戏?”
萧琅渐不答反道,“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元卿心中警觉,嘴上却道,“你问便是。”
“幽都城中的大小客栈背后的主人都是你,对否?”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以定北王的手段,查不出来都难,索性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可瞒的,元卿随口道,“是。”
“听说圣女自小便被送去药谷培养,两年前方才成为苗疆的圣女,一路扶靳言上位,对否?”
这都是大街小巷人人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元卿有些拿不住萧琅渐的意思,心变得浮乱起来,莫名的不安定,“这些事情稍稍花点功夫便都查得到,我又不像定北王一般深不可测,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那就最后一个问题。”萧琅渐往前两步,莫名给人一直压迫感,“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那目光深沉如水,像是暗涌,又像是柔波,在元卿眼中却只觉得心惊,元卿迎着萧琅渐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轻笑开口,“我的身份是什么普天皆知,定北王难不成以为我同你一样兼有几个身份不成?!”
萧琅渐眸色变深,也不知道是元卿的答案不合他的意还是别的什么,偏开了眉眼,“我不会再为难你,丙三和丁四的解药,你那里可凑巧还有?”
元卿方才舒了口气,还是这样谈条件的氛围让她更适应,沉声道,“要解药可以,他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在那之前,还请定北王先同我一起,将这莫名其妙的结亲了结了再说。”
本以为这一定也是萧琅渐想要的结果,谁知道某人的声音却满是无辜和迷茫,“为何要了结?”
元卿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去,“你为了悔婚都快让我有家回不了了,还问我为何要了结?!你难道不希望这结亲不了了之吗?”
某人似是才想起来一般,沉吟了声,方才开口道,“之前好像是……,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这样也行?!
元卿忍住爆粗口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其实话不是这么说的。定北王对自己的心上人一心一意,守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轻易为了我这么个半路杀出来的人坏了定北王的清静呢!再说了,这凡事都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之前定北王不愿意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强求,如今我……”
“卿卿不跟着我,难道要入那苗疆皇帝的后宫不成?!”
这翻脸的本事,倒是比变天还要快,元卿也忍不住冷了脸色。
萧琅渐继续道,“卿卿在药谷藏了上千精英,可就是为了有一日离开靳言做准备?如此,我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元卿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站在卿卿这一边的,自然不是。”
“出尔反尔之人,我不信你。”
“卿卿有的选吗?”萧琅渐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卿卿若是不答应,我便天天折腾的你在苗疆待不下去,正好近几年手头的兵需要练练了,就是让那皇位还没做牢靠的小奶娃吃吃苦头也不会太花功夫;但是卿卿若是答应了,我不但会帮卿卿从这个是非圈子里面脱离出来,还保证若是你不愿意,绝对不强行留你在身边。如此,你要怎么选呢?”
元卿冷冷瞥了萧琅渐一眼,并不接话。
萧琅渐抚了抚袖子,“今日便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不然那小皇帝该急疯了。”
元卿扫过萧琅渐被血液浸透的半边袖子,那是她之前扎下的,不知怎的,那颜色落在眼里,竟分外扎眼,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你的落脚处在哪里?”
萧琅渐微微一顿,嘴角在元卿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在卿卿经营的最大的酒楼里。”
元卿略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警告一声,“老实一点。”然后就足尖轻点带着萧琅渐离开了竹林。
回到幽兰殿,殿内凌乱不堪的景象让元卿心神一震,只有靳言一个人坐在殿前的台子上,下人们一个不见,也自然没有人收拾狼藉。
元卿上前一步,敛了敛眉眼,“靳言?”
靳言猛地抬眼,戾气一闪即逝,却是带着笑意的,“卿卿……”
“怎么弄成这样?宫女呢?怎么都不知道收拾收拾。”
靳言眼睛闪了闪,“他们连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已经都叫我打发下去了。”
元卿皱眉,“打发下去?”
靳言嘴角的笑意一顿,在元卿的凝视下,才郁郁开口,“在水牢里面。”
元卿不怒反笑,“他们都是我的人,你对我不满直说便是,却要将他们打发到水牢?!”
靳言也冷了脸色,“他们身为奴婢,不能好好的服侍主子,我打发他们了又如何?!卿卿你受了伤,便安心养伤,不要再劳心这些事情了,我回头会给你安排新的宫女和奴才过来。”
“靳言……”
“卿卿!你不是说过我已经是皇帝了,如今我连处置一个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元卿看着靳言,突然失语,良久才道,“陛下自然有处置下人的权利。”
靳言想要上前拉住元卿的手,像以前一样低声道个歉,却还是止住了自己。
若是他那么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只能同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是姐弟一般,也是他从内心里面最厌恶的关系。
元卿见靳言扭过头,心底略凉了凉,“其他人臣无话可说,只是青璃是一直跟随臣的人,还请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靳言虽不喜欢元卿同他说话时的君臣相称,到底没说出些什么,最后才“嗯”了一声开口道,“我知道了。卿卿还没有用晚膳吧?我……”
“臣已经用过晚饭了,且臣殿中现下没有宫女,饭食也没有着落,还是请陛下回自己宫中用晚膳吧!臣恭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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