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晚了,懒得回宫,元卿便让清味带了封信回宫去交给青璃,自己便留在了别院。
沐浴过后,一个人躺在平日里最爱的榻上,却半分瞌睡都没有。
她承认,她今日有些莽撞了。
若是以往的她,绝对不会如此鲁莽,大概真的是月色太好,萤火虫太美,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时时刻刻都需要提高警惕才能不落回去。
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情,元卿便有些后悔不迭,若是她不多嘴,此时还能得到有关云颜的消息。
可是如今,她哪里还拉的下脸去问?
门口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元卿皱了皱眉,“谁?青娥?”
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身影匆匆忙忙地绕进屏风里面来,意识到自己越矩后,又急忙回到屏风外去,才小声道,“姑娘,是我。”
虽然青娥闪得快,元卿还是没有错过对方将屏风内溜了一圈的眼神,心下不喜,“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回姑娘,清味护卫在门口求见。”
元卿缓了缓语调,“叫他进来吧!”
“是,姑娘。”
又是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屏风外,“主子。”
“这么晚了,什么事?”
“回主子,定北王的马车还在别院门口。”
元卿躺回榻上,“我知道,不必管他。”
“定北王身边的人托属下带给主子一封信。”
元卿眉心一动,人已经出了屏风外,“信在何处?”
清味连忙将手中的信递给元卿,元卿拆了信封,扯出里面的信纸,静静地看完信中的内容,眉心微蹙,“明日随我去天香楼收账。”
*
俪嬢伤了,比试的事宜自然就得延后。
不管幽都百姓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朝臣们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认定俪嬢的伤势有人故意而为之,一派则觉得这样太过巧合,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关注。
八卦完了圣女的竞选,百官自然也不会错过俪家的动态,尤其是有名的败家子儿俪扬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各大官员当做教训子女的反面教材。
在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原本就日渐衰落的俪家本来就将希望寄托在了俪嬢和俪扬身上。
可是如今呢!一个出师未捷,一个整日花天酒地,本巴望着俪家全族的回归可以让朝堂上的局势转变,如今怕是希望渺茫了。
俪扬却不管那么多,似是要将纨绔子弟的称呼坐实一般,每日里除了守在天香楼听小曲儿,便再没有别的去处。
“公子,今日里还是请那双父女来奏曲儿吗?”
俪扬靠在窗边,摆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往楼下看了半晌,直到街角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来,俪扬才笑着扬扬下巴,“今日就不听曲儿了,我们看戏。”
那马车缓慢却稳当地走近了,最终果然停在了天香楼的门口,一身着白衫的公子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一个低调的随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一炷香的时间后,在二楼从未对外开放过的雅间内,天香楼的掌柜程德正呈给那白衫公子一沓子账目,“主子,这些日子的收入和支出都在里面了,净赚比上月多一成,还算稳定。”
一只素手轻翻了账目两页,便不再动,元卿往身后的榻上靠了靠,“近日里就没有出些别的事情?”
程德微微一愣,“账目有什么问题不成?”见元卿不说话,程德忙接着道,“小的就说主子平日里都是一月核对一次账目,而且多半由清味公子送过去,怎么今日里就自己来了。若是主子觉得这账目有问题,可以叫来这酒楼大大小小的伙计都好好问问。”
元卿见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并不是说账目有什么问题,我既然用你,自然是相信你的。我是说,除了每天正常开张之外,最近或者再早一些,有没有出过些反常的事情,比如说,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人……”
程德想了想,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回主子,从上个月开始,酒楼里面确实多了一个人,是小的新雇来的,平日里闷不做声,看着是个老实的。莫非,这个人有问题不成?”
元卿微微凝眉,“你是何时从何处雇来他的?”
程德面色犹豫了下才开口道,“小的给主子说实话,这人是小的的妻子上个月月初的时候捡到救回来的,当时那人似乎是从山上摔了下去,浑身都是伤。在我们家养好伤之后说是要报答,小的见他虽然来历不明,但看起来人还是正派的,便想着就将他留在客栈里面,平日里干些打杂的差事……若真的是他犯了事,小的、小的愿意以小的这条老命恕罪。”
“没有那么严重。”元卿摇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情。就算没有你,他想要见我,早晚都能见到。”
程德面色复杂,“主子的意思是?”
“你将那人叫来这里,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程德忙转身去了。
清味在旁边一直站着,元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人就在清闲的眼皮子底下,清闲却没发现,你说,清闲这差事是不是该给他换换?”
清味浑身一抖,方才他听着就觉得心里发虚,此时犹豫了半晌才道,“属下觉得清闲可能是病了。”
元卿失笑,“病了?”
清味忙点头道,“对啊,上次他还让属下给他带药材来着。若不是病了,这点事情应该早就会告诉给主子知道了。”
元卿一噎:感情这孩子还不知道清闲是替谁抓得药!她是不是该换一个更聪明些的跟着自己?
四清里面清闲最稳重,但也最木讷,与她气场不和;清风和清明,两个虽然都不错,但彼此不对盘,若是她选一个跟在身边,另一个绝对要闹起来。最后,她便选了功夫最好的清味跟着自己。
可是如今,元卿反而觉得自己是在作茧自缚了。
门口一阵敲门声响起,元卿道,“进来。”
一个低眉顺眼的店小二模样的人踏步进来,在元卿面前敷衍地揖了揖,含糊道,“主子。”
“抬起头来。”
元卿的话音刚落,身边站着的清味嘴角便抽了抽:主子这太像在调戏人了有么有!
只见那店小二眉目微抬,入元卿眼的便是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同云颜的烟视媚行不同,更多了一分桀骜不驯的美,有如高岭之花不可攀,元卿看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被清味推了推,才微微有些可惜地开口,“这么美的一双眼,真是可惜了那被毁了的容貌。云容,我帮你将这满脸的疤去了如何?”
一声“云容”出口,旁边清味的脸色便变了。
只见那店小二立直了脊梁,却同清味差不多高的身量,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上伤疤整齐而锋利,一看就是利刃所为,只余下那双眼睛,美的惊心动魄。
云容脸上半分惊讶都没有,望着元卿若有似无地笑笑,“你果真同姐姐说的一样,比一般人聪明些。”
元卿皮笑肉不笑,“也比一般人更容不得沙子些。你待在我这客栈里,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倒是你的姐姐,日日夜夜牵挂的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既没死,为何不去找她?”
云容嘴角僵了僵,将脸偏至一旁,“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元卿声音冷了冷,“自然与我无关。你刺杀俪嬢,替你背黑锅的是你姐姐云颜,自然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云容沉了脸色,垂眸不语。
“我不知道你同俪嬢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是如果你想报仇,也麻烦你莫要在我的天香楼动手,我这里清静,做的是小本生意,禁不起大折腾。”
云容面色变得很难看,“我必须留下来。”
元卿微笑,“凭什么?”
云容咬咬牙,“你这里是能够了解到整个幽都动态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报仇。”
“我有什么好处?”
云容一愣,“你说什么?”
元卿好笑道,“俪嬢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我冒着风险将你留在这里,自然要有好处。”
云容面色尴尬,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元卿挑挑眉,“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清味,送客!”
清味身形微动,云容已经慌张开口道,“等一下!”
“如何?”
“只要你能帮我报仇,待到云家恢复了以往的形容,云容发誓,整个云家都会效忠圣女一个人!”
元卿凝眉,“你说的话作数?”
云容严肃道,“云家家主的家令在我手上,自然作数。想必圣女大人等的就是我这一句话吧!当年云家的境况整个幽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笔买卖,圣女大人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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