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从父亲对母亲你二十多年的从未变过的爱恋和深情,让瑶儿知道了,原来世上真的藏有真心的爱慕,还有日久的坚持。”
佩瑶公主将头一仰,抵在高高的椅背上,后脑勺顶着软软的丝制织金靠垫,长长的深出一口气,声音里是少有的平缓:“瑶儿很羡慕,也很渴望。在看到凤衍哥哥的第一眼,瑶儿便知道,他就是属于我的,看着他的背影我总感觉到有一种完美的契合感,那种感觉让瑶儿着迷,母亲,瑶儿好想伸手把它们抓住,紧紧的握在手心,想要时,一打开便能让他飞入到我的心里面。”
“你的父亲与凤衍是不同的。”
“瑶儿知道,瑶儿与母亲也是不同的。”
徐婉柔看着自家女儿一脸稚嫩的面容,说着天真的话,有些失笑:“还说长大了,瞧瞧,又说孩子气的话了,你呀,这还是个孩子脾气了。”
佩瑶公主有些不满母亲这般说自己,瘪着嘴争辩:“母亲,瑶儿才不小了,瑶儿都快要及笄了,听说,在凤衍哥哥的南国,那儿的女子及笄之后便会嫁人了。”
佩瑶公主的一句话,便让失笑的徐婉柔收了脸上的笑,手上五指用力,将手上的绢帕捏得紧紧的,她自己和好友王佳莹便是如此。
“徐姐姐,待你及笄,我便赶着我大哥来上门求娶你啊,咯咯。”昔日闺中密友王佳莹的玩笑话还回荡在耳边,原本一直以为的是,自己及笄之后便会嫁到王家。
只可惜,天意弄人,如今,自己远离故国,那人却殒身南国京都。掐指算来,距今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自己跟另一个男人共结连理,有儿有女,想想,像是梦一场。
“母亲,你在想什么呢?瑶儿都叫你半天了,也不理我!”佩瑶公主嘟着粉唇,摇着徐婉柔的手臂,一个劲的撒娇。
徐婉柔看着眼前的女儿,那双晶莹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突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再看看周遭的物件,花梨木雕花鸟虫鱼的多宝格隔断,上面稀疏错落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摆件,有她从王宫库房里搜罗出来的富贵缠枝莲纹双耳瓶,还有她从南国带来的,整块冰种玉雕刻而成的山水画盆景,还有官窑白釉兰花瓷盘,更有从南洋带回来的镶钻石的玉石摆件。
不是在南国的她的绣楼了,这里是东夷国最受国主疼爱的公主,她的女儿的闺房,想想以前,看看现在,像是恍然隔世。
“母亲,您说,凤衍哥哥会娶我吗?”
佩瑶公主看着自家母亲一向温柔的眼里堆满了空洞,有些着急的上前拉了她的手,硬是挤到了她的怀里。
徐婉柔顺手便搂紧了她,刮刮她的鼻尖,笑着嗔道:“小调皮,劲会瞎闹腾,一点子公主的样儿也没有。”转而又道:“凤衍长相酷似他的母亲,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长得精致,可是,这性情我瞧着倒是像他的父亲,多善筹谋,又潇洒不羁。说来,我家瑶儿也是好眼光,只是,他那样的性子,并不是你这样的心气能驾驭的了,母亲怕你到时候后悔,觉得委屈了自己。”
佩瑶听完徐婉柔的话,眼睛一亮,脸上立刻便洋溢着欣喜的笑颜:“母亲,你别担心,瑶儿已经长大了,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母亲也知道,哈大人家的大公子长相也很好看,但是瑶儿却最是讨厌哈家公子,他老是穿的花枝招展的,还动不动就喜欢溜须拍马,又不学无术,瞧着就生厌。”
“他哪里及得上凤衍哥哥,从来一身白色衣衫,却没有沾染一粒尘埃。凤衍哥哥的人,也如他的衣衫一般,看着素净,瞧着就心生欢喜。”佩瑶公主托着下巴,一点一点陷入到了自己少女怀春的情愫中去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母亲那有些难看的脸色。
徐婉柔垂下眼眸,沉下脸,端起花梨木雕刻兰花长条矮几上的粉彩茶壶,绕了绕手,将那里面的茶水斟到了五彩斗花的盖碗中,左手端起,右手一上一下的拨动着,白釉瓷器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那声音突然响彻在空荡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极为的突兀,终于震醒了越说越不着边际佩瑶公主
佩瑶公主吐吐舌头,挣开徐婉柔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等待着母亲对她的训导。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徐婉柔仅仅是无奈的长长叹息了一声,将那五彩装斗花盖碗放在长几上,那张曾经如珠似玉的脸上,也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任性选择的无奈。
“母亲知道,瑶儿你向来有自己的主见,一旦决定了,便再容不得他人横加干涉,只是,你毕竟是母亲亲生的宝贝女儿,该说的话,还是要与你说清楚。”
佩瑶公主粉唇微张,凝神看着自家母亲,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母亲隐瞒了她很多有关凤衍哥哥的事,现在她似乎打算告诉自己了,也许不一定是好事,但是,她固执的想着,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任何事,她就都想知道。
所以,佩瑶公主她默默的靠着徐婉柔,坐在她的腿边,静静的听她叙说。
“自古以来便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我年轻时曾在一个话本子上看见过一个故事。在南国的蜀地,有一个才华横溢却穷困潦倒的男子,他的名字叫司马相如,一日他赴宴,得见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便是守寡的卓文君,二人一见倾心,再见相爱,约定了以琴声相约,于一个雪夜里私奔。”
佩瑶公主咬咬唇:“母亲,南国不是说娉者为妻,奔者为妾吗?”
徐婉柔无力一笑:“听我把话说完。”
佩瑶公主“哦”了一声,低下头,把头靠在徐婉柔的肩膀上,闭上眼,睫毛轻颤,假装很认真的倾听着这个故事。
“他日司马相如深得当朝帝王之心,得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那时,便不再满足于日夜与容颜渐逝的卓文君相对了,想着要一享齐人之福,欲要纳回一美妾。”
“母亲,那卓文君一定很伤心吧。”
“何止是伤心,简直是悲痛欲绝,想象一下,当初卓文君为了所谓的爱情,冲破世俗的观念,抛却锦衣玉食的生活,背井离乡,情愿为了司马相如当垆卖酒,染迹市井,忍受着贫穷生活的磋磨,最终盼得夫君一展身手,出人头地,却被夫君告知要纳妾。”
“母亲,听了这个故事的确很令人伤心,但它与瑶儿,与凤衍哥哥有何关系?”佩瑶公主擦着绢帕,为故事中的卓文君狠狠掬了一把同情泪,但是,她想不明白,这与他们何干。
“瑶儿,那司马相如未必就是一眼便将卓文君那个人看中了,不过是因着她寡妇的身份,还有她身后的家世,以及她自身的才华罢了。最后,司马相如的官运亨通未必离得开卓文君的帮衬。但是,司马相如一旦发达了,最先想到的便是将糟糠之妻抛弃,另觅新欢。”
徐婉柔说完长长的一段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嘴里感觉到一阵阵苦涩的滋味。
“瑶儿可知,也许凤衍接近你,其实是另有目的,或者是为了达到他的其他不可告人秘密,也许,他会像故事中的司马相如那般。”
“母亲,你说的瑶儿也想过,瑶儿虽然不知道凤衍哥哥,为何会突然造访咱们东夷,但瑶儿这里很清楚。”佩瑶公主右手握成拳放在心上,咬着唇:“瑶儿长大了总要许人,也许父亲现在由着我挑,再等我大些了,便会被许给旁的人!”
“傻瑶儿,你父亲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将你随随便便许人的,他若是那般做,别说是你,便是我也不会答应的。”
徐婉柔冷了脸,秀眉一竖,语气铿锵有力。
佩瑶公主看着自家母亲那顿时变得严肃的脸,嫣然一笑:“母亲,瞧您说的,父亲他哪敢啊!”佩瑶公主这话绝对不是单纯的为了讨她母亲的欢心。
佩瑶公主记得,自她懂事以来,便知道,父亲是真正将母亲放在心上的,平日里,除了国家大事,父亲都会听从母亲的意见。
“瑶儿,婚姻乃人生的大事,关乎着女子的一生,千万不可儿戏。要知道,在东夷国来说,你如今还小,不如再多想想。”
佩瑶公主垂了头:”母亲,瑶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瑶儿虽然一向任性,但这回,绝对没有!瑶儿刚刚才说过,瑶儿迟早会被许出去的,不是王家公子,便是李家少爷,但他们我都不喜欢,瑶儿只喜欢凤衍哥哥。瑶儿想要待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