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一听这个话,笑了。
然而,马盗首却快要哭了。
兄弟们好不容易转变心态,打算好好地跟着大娘子一刀一枪地建功立业,封妻萌子。
没想到,两只脚才洗干净上岸。这是,又要让兄弟们踩一脚泥?
“老本行?”马盗首拧了拧眉毛。
“怎么?”林乐霜问。
“兄弟们才洗脚上岸没多久,这才收了心要做良民……”
做盗贼谁不会做啊,还要在林府的庇护之下做盗贼,白白多了个婆婆。
大娘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乐霜笑嘻嘻地轻声对马盗首说了几句话。
她的声音就像是冬日里的梅花轻飘飘地从枝头落下,然而对于马盗首来说就像是淬不及防地听到了春天里的炸雷。
吓得他跳了起来。
“你敢不敢?”林乐霜的双眉舒展,就像是在问,你吃过了吗,这么简单。
“……大娘子,您说的可是真的?”马盗首颤抖着声音问,双眼冒出兴奋的光来,呼吸都变得急促。
林乐霜点了点头,接着就用充满兴味的眼神看着马盗首。
她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这沉默就像是在说:“让我看看你马盗首有多大胆?”
“好,马某听大娘子的,不知何时?”
马盗首心中一热,立即答应了下来。
“就在今晚,给弟兄们讲清楚,这一次就当是练兵好了,只要不出马脚,保证能全身而退,”林乐霜的声音陡然变得萧杀起来。
“是。”
马盗首也有些跃跃欲试了,他们许久没有怎么来场大的行动。
说实在的,在林家的日子很舒服,马盗首却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如今,被林保激发,又被林乐霜激将,那种久违的兴奋又燃遍了全身。
干票大的,马盗首这么想,也这么鼓舞着弟兄们。
于是,这一夜林府的侍卫们少了将近一小半。
他们化整为零地从角门、院墙出去。
东闾据点还留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也不敢打这些屋子的主意。
打家劫舍的武器都还在。
络腮胡子高兴地说:“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了呢。”
马盗首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惦记着这里呢?”
“这里自在,”络腮胡子说,“林府安逸。”
“去点点人头,该到的都到了没有?”马盗首斜了络腮胡子一眼。
隔一阵子就有几个人溜到了东闾的院子报到,不一会,人就到齐了。
大家都非常的兴奋,立即又有几分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马盗首等他们的兴奋劲都过去了,这才将手挥了一挥。
络腮胡子跳了起来,“安静,安静,大哥有话说。”
马盗首发表了一番简短的,富有煽动力的讲话,看着大家兴奋的脸,最终以这样一句话结尾:“这是一次练兵,我们一直以来都躲着京兆尹那帮椽史们,今天我们可以痛快地玩一玩。”
“哈哈哈,”盗贼们觉得很有趣。
大娘子很有味道,够意思。
敢让他们做这样的事。
搁以前,他们也就是想想,那里敢行动?
“走,”马盗首说,“按照老规矩,咱们分三路,到地方集合,三声狗叫算是信号。”
“是。”
东闾的院落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偶尔有几声兴奋的狗叫。
长安狱。
狱婆带着一串重重的钥匙在检查狱房。
几个狱卒围着炭火取暖。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这要是有点酒喝该有多好?”一个年纪大点的狱卒叹了口气。
这样冷的天,喝点酒,吃点肉,才能抗的过去啊。
年轻力壮点的,笑着道,“要是还能烤条狗,那就更好了。”
“哈哈,你小子,只能做梦了,这附近那里还有狗?”
“功曹椽史养的狗,肥肥的正是好吃的时候。”
“算了吧,那只狗太凶残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袁仵作剖尸剩下来的死人骨头。”
“……”
几个狱卒立即没有了兴趣,只围着炭火。
可是,这一点点的炭火,那里能够抵得住寒冷,这点热气,才散发出来,就被寒夜消融了。
狱婆晃了回来,肥胖的身体上,那一串钥匙叮铃咣啷的响个不停。
“狱婆,都查完了?”狱卒们勉强闪出来点位置。
“查完了,我去里面睡,那里还有一盆炭火,”狱婆和狱卒进行了简单的交接。
狱卒们羡慕地看着狱婆肥大的身躯离去。
“我们守在这里,倒真不如她有油水,那些犯人里面,还是有不少有钱的,”老狱卒感慨了一声。
在同一个地方做事,却只能看着人家捞钱,自己喝风,这种感觉真不好。
外面响起了几声狗叫。
年轻的狱卒立即站了起来,“走,我们去捉狗来吃。”
又有几声狗叫。
“听起来,不像是只有一只的样子,”老狱卒也兴奋起来,“你们捉狗,我出酒钱,好好热火热火。”
狱门处就剩下了一个老狱卒虚眯着眼睛,守着寒夜里的那点暗红的炭火。
等了一阵子,几个人还没有回来。
老狱卒念叨着:“不知道这狗肉能不能吃到嘴。”
“还想吃狗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有人劫狱?
老狱卒反映了半响才想起来这么一句话。
寒冷将他的脑袋也冻木了。
他正要张嘴示警,已经太迟了。
有人说,“尽量别杀人,带了我们要的人就走。”
“嗯,”立即有人应声,将老狱卒绑了起来,嘴巴塞着布,丢在了炭火旁。
一群黑衣蒙面人冲进了狱房。
接着响起了狱婆的尖叫声,但也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很快,有一些女囚犯逃了出来。
接着,蒙面人拖了两个人匆匆地离开了。
一切又静悄悄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功曹椽史还带着一帮子椽史守在宝塔寺外,近来,大家伙都松懈了很多。
上面只是说不准人出来,但是却没有说不准香客进去。
年节前,正是宝塔寺香火最旺的时候。
香客们终于能够进入宝塔寺拜佛,怨声小了许多,只是出寺的时候,要严加检查。
功曹椽史还收到了淮阳王的密令,让他紧紧看着清远方丈。
虽然不知何意,功曹椽史还是以保护方丈的安危为由,派了几名椽史,贴身跟着。
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盯着。
功曹椽史自觉这件事情做的漂亮。
夜色蒙蒙中,众人搓着手,轻轻跺着脚,此起彼伏全是嘴里喷出的白色雾气。
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城里起火了。”
“起火了?”功曹椽史虚虚眯了眯眼,踮着脚尖望了望,“看上去像是长安狱的方向,好在今儿轮到这这里当值,总比在城里救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