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妙了。
一不小心陷入了宠妃的家人与宠王的亲戚之间的纷争,怎么处理都会得罪人。
中郎将黑着脸,拧着眉毛,煞气腾腾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有错,凡在场之人,均扣除年底的年礼,卢骑郎和范骑郎回家闭门思过,待正月过后再看。”
正月之后,该怎么处罚,他再来看两方斗出来的结果。
真是没来由就惹上这么麻烦的事。
中郎将看着眼前这些跟女人一样是非的郎官们,心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众人都呆了一呆,他们不过是在一起听人家说了些闲话,议论了两句,就被这样重重处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看着浑身上下冒着冷气的中郎将,他们的舌头都冻住了。
卢大郎的脸紧紧地板着,心却松懈了下来。
这个处罚比预期的还要好些,至少没有现在就用私斗的条例来处罚他,这就意味着有了转圜的余地。
范家的子侄非常不满。
当着众人的面吃了个大亏,却和卢大郎一个待遇,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他扬起那张满是血迹和泪痕的脸,鼻音重重地道:“中郎将大人,卢大郎无故打人,此举已经犯了禁令,这样处罚是不是太轻了些。”
有人出头,其余众人立即壮胆附和:“是啊,卢骑郎突然踹门打人,范骑郎并未还手,大人给予一样处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一点错不敢犯,熬到了年底,却被这个不懂事的小子连累的没了年礼。
不敢向中郎将求情,但可以让卢大郎被罚的更重一些。
也算是出口气了。
卢大郎梗着脖子,两只眼睛怒瞪着众人,就像是一只斗鸡,自然说不出什么软话。
中郎将不置可否地扬起了眉毛,双手环抱在胸前,扬了扬下巴,“嗯?说来听听,怎么不公平了?又怎么才叫做公平?”
室内顿时嘈杂起来。
……
“卢大郎,你是不是还没有走?”
“你们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伴随着明快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
这声音里满是洒脱和自在,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羁绊着他,让他烦恼。
卢大郎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眉头轻皱,原本紧握在身侧的拳头松了下来,脖子却梗的更加厉害了,甚至眼睛都不朝来人的方向转动。
难为情,不自在,种种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林先却几步走了过来,对着中郎将施了一礼,笑道:“中郎将大人原来在这里,下官在外面听着里面十分热闹,大家是在商议大朝会上该如何表现吗?”
俊美少年郎的出现,让整个屋子都明亮起来,端庄的公服穿在他的身上更添潇洒,举止之间有着让人难以移目的气韵。
见到他,中郎将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长得俊美的人总是要占便宜。
中郎将和林先说话时的口气都要温和许多:“林寝郎这是刚从未央宫出来吗?守卫皇上辛苦了。”
“能在皇上身边侍奉,下官并不辛苦,大人管着宫里这么多的事,劳心劳力,才是辛苦。”
林先入宫之后,说话行事比以前周全了不少。
此言让中郎将非常舒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你这孩子,虎父无犬子。”
接着又问了问林简的病情。
林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薛神医看过父亲的病情,说并无大碍,只是醒来的机缘尚未到,到了该醒的时候就醒了。”
中郎将松了口气,笑着道:“这就好,这就好,太尉无事,我等就放心了。大兴朝可离不开林大将军。”
林大将军属于三公之中的太尉,为皇上信任,掌管着兵权,虽然中郎将属于内朝官,并不归于太尉之下,但是自古有将中郎将派出担任将军的例子,那个时候就成了太尉的属官了。
知道林简无事,中郎将无需再做出什么选择,笑着道:“我正在处罚这些郎官,他们觉得我处罚的不公,林寝郎来了正好,不如帮我参详一二。”
众人:“……”
早知道林先要来,他们又何苦为了范家的人出头?
范家子侄躲在人群中脸色也很不好看,谁会想道林先会来寻卢大郎。以往都是卢大郎屁颠屁颠地黏糊着林先,这两天为了流言,卢大郎进出都独自一人。
他揩了揩脸上早已凝固的血痕,今日真是运气不好。
林先听着中郎将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看向众人的眼光冰冷。
虽然经常背地里称呼林简为老淫贼,但并不代表他能容忍旁人编排他的父亲,这代表了林家的颜面。
郎官们这才想起,面前这位望之可亲的林寝郎,能够在宫里春风得意,并非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林大将军,还有着和俊美无害的长相毫不相称的神力――若是林寝郎发怒,这里只怕没有人能够受得住一击。
就连他们全部都合起来,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好在林先并未像卢大郎一样发怒,等到中郎将说完之后,平静了片刻,道:“下官觉得大人的处置非常公平,郎官们不仅禁止私下里斗殴,也同样禁止私下里结党羞辱同僚。原本该重重处罚,以规整风气,但马上要到大朝会了,正是用人之际,大人如此处罚,也算是权衡之后网开一面了。”
中郎将点点头,“还是林寝郎明白我的心思。”
转过脸来又对着这些郎官们呵斥道:“你们这些蠢货,若不是想着大朝会需要用人,何止是罚了你们的年礼,早就将你们赶回家中闭门思过了。”
“还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不公平。”
接着,中郎将又嘲讽一笑:“吓。”
郎官们低垂下头。
中郎将顿了顿,又看向范家子侄的方向,厉声道:“求到本官门前想要选入郎官的人多得很,朝廷少了那么多六百石以上的高官,幕府就顶上了,你们又算什么?少了屠夫,难道还要吃带毛肉不成?”
“尔等好自为之。”
中郎将对着林先点点头,便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