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住处很有意思。
因为地理位置较高,正面可俯瞰霓虹闪烁的淮云夜景,背面则是那横贯西南三省的澜沧江。
夜晚的澜沧江,少了几分白日的波澜壮阔,更多了一些静谧,如同一只沉睡的雄狮。
原本林骁有意接林素过来一起住,但林素不愿意,林骁没有多问,林素该有自己的选择。
关于孩子的事,林骁本想说一声,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尚不确定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安排好了?”
站在天台上,林骁说着,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扬。
张清风当即递来一根香烟,一手挡风,一手边点烟,边道:“安排了,姐的安全没有问题。”
张清风学着林骁,喊林素“姐”。
他们,既是上下属关系,也是过命的兄弟。
“老家那边,回头也安排一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三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不多的亲人之一,不容有失。”
林骁缓缓吐了口烟雾。
“刚才安排了,您放心。”
张清风道。
林骁笑笑。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他林骁,恐怕就是身后这个粗犷汉子了吧。
霸道狂野的躯壳下,藏着的是一颗细腻无比的心。
“对了,刚才三叔来电,五天后,二叔的儿子结婚,让您抽时间去一趟。”
二叔的儿子,都要结婚了吗?
林骁会心一笑。
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小时候经常欺负林素,有一次跟林素要零花钱,林素不给,就故意把林素养的小鱼,给拿到太阳底下晒死了。
为此,大冬天的,被他扒光衣服,扔进河里,差点没被冻死。
当然,闹归闹,遇见外人欺负林素,那家伙还是会出头。
即便打架特怂,见面就给人撂倒,然后哭着找到林骁,“呜呜哇,骁哥哥,你快去帮我们报仇哇!”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房车?”
林骁问道。
张清风想了想,认真道:“喜欢杀人。”
林骁翻了个白眼,跟这种不解风趣的家伙,怎么好好聊天?
扔弃烟屁股,林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乌云越来越厚,看来不出两日,暴雨将临,回去休息吧。”
张清风憨厚一笑。
暴雨将至,这个江湖,要起风了。
而,就在林骁转身迈入楼道的刹那,隔壁二十多米外的那栋别墅楼,同样是天台,一女子微微怔了怔。
“咦,是他吗?”
秦夕嘟囔着,脑海中浮现起一个挥之不去的画面。
……
“鲁爷爷,他,真的那么厉害?”
“大九段国之圣手,你说厉害不厉害?”
……
“鲁爷爷,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驾驭不住他。”
“他的身上,有杀气!”
……
那是个渐行渐远的神秘背影……
这一刻,秦夕有种跑过去一探究竟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万一不是,那可就丢人大发了。
……
不出林骁所料,淮云市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厚。
直至第三天,演化到了极致,黑压压的,仿佛随时会塌下来,令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倍感压抑。
这三天来,无数人从天南地北回归淮云。
有在南边坐镇一方紧急搁置手上事务回来的;
有在北边游玩中途终止旅游计划回来的;
有在国外做商业谈判明明不如意却不得不延期而回来的。
天南地北,四海八荒,无数人涌入淮云。
只因,这场葬礼,不同寻常。
大众不清楚内情,但,他们清楚。
高家大公子死于非命,参加葬礼,意味着站台,表态。
五年前,李家满门被灭,周、高、许,三家取而代之,并列淮云三大顶尖豪族。
那只是开始,五年来,三大豪族牵头组建云天商会,强强联手,整合资源,大肆发展。
特别是去年,高家拿下凤家六村,耗资百亿。
打造出一个淮云最具地方标志性的建筑群,凤家古镇,声望更是直冲天际,大有一呼百应之势。
就是这样一个高家,作为高家大公子的高逸,身份尊崇,居然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当众击杀。
此乃,太岁爷头上动土!
来生再会殡仪馆。
哀悼厅外,百米长阶的两侧,长龙蓄势,站着清一色的黑西服大汉。
哀悼厅内,同样有黑西服大汉,临墙而立。
这拨人马,无一不是腰间鼓胀,藏着杀器。
场面之恢弘,与那抵在人头顶上方的厚重乌云,相得映彰。
除此之外,一个个看起便是家底不俗的男男女女,神情严肃,进进出出。
有人上香,有人安慰亲属,有人则帮着安排接下来的具体下葬事宜。
这些人中,有和高家交好之人,也有高家的对头,涉及各行各业,乃至不同体系。
但无论如何,大家都十分默契的,放下过往恩怨,前来吊唁。
除了权当给死者一份薄面之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无端触高家的霉头。
先不说高逸死得有多惨,死后,着着实实是风光了一把。
“这么大的场面,难不成还有人敢来这里闹事?”
“闹事不可能,我看高家是想借此机会向外界亮亮肌肉吧。”
“以前知道高家厉害,今日一见,方知高家底蕴之恐怖啊。”
也有人,低声交谈之余,感慨万分。
不说那贯穿里外的数百名职业打手,单是眼前这进进出出的无数大人物,就让人为之动容。
平日里,这些大人物压根难得一见,而今日,却是差不多全到齐了。
“灿哥,这也太多大人物了,简直让我大开眼界啊。”
上过香后,便是主动窝在角落的包昌军,惊叹不已。
“是吧,马上我就要接我爸的大旗了,以后,这些人我们迟早都会打交道。”
“相比之下,林骁算什么?林素又算什么?”
“他们姐弟,跟我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想捏死很简单,至于林素,玩玩就算了,外面美女多的是。”
钱景灿笑,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包昌军激动得连连点头。
“老周,老许,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儿葬礼过后,我必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儿报仇雪恨。”
另一边,高振望着那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的发妻,心头难受得抓狂。
“老高,是不是有点冲动了?以我们今时今日之地位,何必去做不把稳的事?”
周玉熊劝慰道。
“我已经给过你们时间了,三天,整整三天,你们查出什么了?”
高振沉声道。
“这也不能怪我们,你自己不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说起来那小子的档案的确诡异,十八岁入伍,从军十年,这点我们经过多方渠道验证,不会有错。”
“但那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却是一点都查不出来,档案一片空白。”
老许淡声道。
三家联手查一个人,整整三天时间,居然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出来。
偏偏,那个人,又能让陈刚为之驱使。
这,实在是诡异。
“我儿子不能白死。”
高振怒道。
“老高,这话就见外了,那小子的爹妈还是被我们给逼死的,大家都有份,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知道你气,但事情还是得好好谋划。”
周玉熊道。
别看他说话仗义,实际上,有些激将法的意思。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让高家先去探探路好了。
果然,听见这话,高振看着手中,那份由下属整理来的资料。
资料内容贫乏,唯一有用的,恐怕就是那张一寸照片了。
照片上那张俊逸的脸,此后,他就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他狠狠把资料揉成一团,边揉边道:“你们要我探路,那我就满足你们,葬礼之后,我必杀此子。”
轰隆!
这刹那,天空一声雷鸣炸响。
暴雨倾盆,夹带着阵阵狂风席卷。
仿佛老天,在宣泄着什么,又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而,高振那因为愤怒而瞪大的瞳孔,却在此时,猛然骤缩成针眼大小。
是……他!
就是他!
雨幕下,百米长阶尽头,有一人,登梯而来。
这人青年,里头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系着领带,绅士而高贵。
外边披着一件长款黑色大衣,双手戴着一双白色手套,在高贵绅士的基础上,更添几分霸气。
身后,有一人撑伞,相伴同行。
光洁黑亮的皮鞋踩落阶梯,溅起些许水花,又融于雨幕。
林骁,步步登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