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安珏然终于是登上了慈恩山,到了山顶。不过,看着眼前的慈恩寺,安珏然有种扭头走的冲动。
这里实在太多人了, 男女老少都有。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很多, 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没想到,到了山顶,还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要知道, 现在天可是还没亮呢。
“爷,我们……”顾十一出声, 自家主子自上了山, 就一直站在路边发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走吧, 我们进去,”到都已经到了,回去不好,进去一下又有何妨?安珏然心里想着。
“哎,这不是珏然吗?”安珏然刚要抬脚, 就从后边传来一个声音, 他还挺熟悉的声音。
他转身, 笑着招呼, “文钦兄”来人正是张文钦。真论起来,安珏然和张文钦能够认识,主要还是因为顾启珪。“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顾启珪接着问道。
“我啊,陪我祖母和母亲过来的。祖母近日老是心神不宁,多年来,都是慈恩寺的住持师傅开药,正好今日有空,我就陪着过来了。”张文钦说着,他本就性子活泼,说话中都带着活力,和曾经的安珏然有些相似。
“哎,对了珏然,你怎么来了慈恩寺,是有什么事儿?”因为安珏然是顾启珪的表弟,张文钦比顾启珪还要大上一些,所以他自觉把自己归在兄长的行列,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当然,张文钦也的确是好奇的,安珏然性子淡然,实在想象不到他会对寺院感兴趣,怎么今日会一个人来慈恩寺呢?
“今日正好是顺宝进场的日子,我就想着来慈恩寺来看看,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总能让人安心一些。”安珏然据实以告,要不然,他能来慈恩寺干什么,这件事儿找借口可是不容易。
“啊,对对对,来之前,兄长还说让我为顺宝进上一炷香,差点就忘记了。”张文钦一拍额头,大声说道。
张文麟?“文麟兄长今日没有过来?”
张文钦的眼神闪了闪,“今日启珪要开始为期五日的县试,那个,我哥他有些忙,……”忙着去和未来的嫂子娘家人套近乎去了。
张文钦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安珏然只做不知,“长公主和伯母她们是还没有到?”要是已经到了,作为晚辈,他理所应当的该去请个安。
“啊……她们还得一会儿呢,你先去办自己的事情吧。”张文钦看着这拥挤的人群,对安珏然说道。
“那行,我就先告辞了,等以后有机会我登门拜访去向长公主请安。”安珏然笑着告辞。
张文钦看着安珏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钦儿,你刚刚实在和谁说话呢?”长灵长公主走近,她刚刚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看见孙子正和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路边说话,因为离得并不近,她并没看清样子。
“今日,让你陪着祖母和娘亲过来,你竟是一点耐心没有,也不知道等等我们。”长灵长公主身后还跟着一名秀雅的女子,说起话来也是轻轻柔柔的。这就是张文麟张文钦兄弟的母亲,因为婆婆太过耀眼,以至于掩盖了她所有的光芒。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钦儿在这儿给祖母和母亲请罪了。”张文钦耍宝着说道,还不忘回答之前祖母问的问题,“刚在和安家珏然说话呢。今日恰逢顾启珪县试开场的日子,他应是来进香的,正巧碰见,就多说了两句。”
“哦,原来是安家大房的孙子,今日是顾国安家的幼子参加县试的日子?”长灵长公主问道,京中的顾家,还和安家亲近的,应该也就这一家了吧。
“是,也就是未来大嫂的嫡亲弟弟,今日我出府的时候,我哥还让我替顺宝上一炷香呢。”张文钦小声的在自家祖母耳边说道。
“是吗?看来这事儿是合了麟儿的心意了。”长灵长公主笑着回应,长孙待人做事那是没话说,但实际上他的性子极其内敛,一般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在这次的婚事上,本来也是不发表意见的,但是在上次顾家想看后,自家孙子的态度就完全变了,现在竟然连顾家幼子县试的日子都记得,自然是上心了的。
“那,这安家小子和顾家小子感情也不错啊,”张文钦的母亲就站在婆母和儿子身后,他俩说的悄悄话,她听得极为清楚,也跟着说道,这么一大早就上了慈恩山,可见是极为用心的。
“是,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跟亲兄弟似的,刚他要来拜访您,我看祖母和您还没有上来,就让他先进去了。”张文钦对母亲说。
“倒也是个知礼的。”长灵长公主说道。
一行人说着笑着进了慈恩寺。
吉城
出了‘悦来客栈’,顾启珪一行人就走向礼房。跟在他身后的磨石宇又再一次检查了顾启珪考篮里的考具,等一会儿,主子踏进了礼房,考试结束前是不能再踏出一步的。能在县试中途出来的考生就只有作弊被抬出来的。
在礼房门口,顾启珪从磨石宇那接过自己的考篮。到这里开始,是他自己的战场了。
因为吉城是大县,考生队伍庞大,所以入场前都分排而立,依次进行。但是因为顾启珪他们几人来的算是比较晚的,所以倒是没有排太久的队伍就能进去了。
有县府衙的衙役收齐他们五人的保书,然后一一核对报名时留下的信息。当然此时这名衙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没想到,今年来吉城参加县试的几位贵公子都到他这里来了。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一一核对无误后,按照流程,就该是外貌核对。
“几位就往那边去进行第二项核对就可以了。”因为没有功名,不能称呼老爷,这衙役又分不清到底谁是京中来的,谁是朱府的,就只能笼统的献殷勤。
相貌核查完毕后,就要进场了,在进场之前,还有一个必经的流程,那就是所谓的搜身,这也是顾启珪最怕的环节了。主要是现在才是二月天,在这样的凌晨,冷可不是一星半点,顾启珪自小就极其畏寒,最是怕冷的。
不过,好在,实际操作起来,光着身子被搜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顾启珪所在的这个搜查棚密封的还算是严实,起码没有风透进来。
当然,搜子们搜的也是极其认真的。要知道,要是在他们这儿出了差错他们也是要连坐的,惩罚还会更重些的,所以,他们不得不仔细。
等这一个检查过后,顾启珪终于是踏进了考棚,他的考场。时隔多年,再次进入考场,顾启珪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这是普通科的考棚,坐北朝南,整个大齐朝都是这样规定的,考棚不论大和小,都需坐南朝北。
顾启珪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位于考场最南东西辕门旁边儿的大院,这里是考生们等候喊名的地方。这个院子还有个说法,此院北为正门,也就是通常百姓所说的‘龙门’了。刚刚踏过‘龙门’的顾启珪表示,和其他门没有什么两样。再往北去,隔着过道有三间大厅,过一会儿,考官们将坐西间,面朝东点名。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考官们终于是都准备就位了。因为进来的较晚,顾启珪排在队伍的后面,前面又有很多个子高过他的考生,他根本看不清县官长什么样子,不过,作为连皇帝都见过的他来说,也不甚好奇就是了。
鼓敲三下,仪式开始了。首先就是吉城知县宣读文书,大致意思就是颂扬当今圣上求贤若渴的态度,颂扬今上的丰功伟绩。再来就是鼓励一众学子积极向上,在县试中大展身手,为自己的以后打下坚实的基础,报效朝廷今上,回报父母恩师。
总之都是一些有的没的的套话,顾启珪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对这个知县他更好奇些,声音听着很是年轻啊。
接下来,就有考官宣读县试纪律,条条框框,规定分明。
接下来的必经程序就是县官领着全体这次县试的参与者,向‘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孔圣人作揖行礼,上拜天,下拜地,这些仪式性的流程,才算是结束了。
因为,今日是县试的第一日,所以过程复杂些,接下来的几日,都不会像今日这般了。
接下来,就等着衙役喊名,各童子依次去中厅大堂接卷了。
安庆
江南安庆的一个普通客栈里一间普通的上房里,此时已经亮了灯。
昨日离开吉城的二皇子沐沣此时正在这个房间里,坐在茶案前,案几上的茶水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仔细一看,沐沣竟是坐在下首的位置,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和尚,正是玄景大师。
他们师徒也是刚刚才会合,正在品茶说话。沐沣转头不经意看见了外面,天慢慢亮起来了,突然他问了句,“县试是不是已经开考了?”
这一句话来的有些突兀,反正玄景大师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这段时间,他一度和沐沣失去了联系,再加上刚刚见面,其他事情是一概不知的。
雀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是,看时辰,顾七少爷应该已经进场了。”
“哦。”沐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昌逸家的小孩?”玄景大师问道,顾启珪小时候他见过,还为他开了方子。不过也就只有那一次,后来,昌逸还会抽空来看他,顾启珪是再没来过的。问起原因,顾昌逸委婉的表示,入学国子监,他儿子课业忙;慈恩山太高,他儿子不喜登山,听得他牙疼。
这时候,竟然在自己小徒弟属下口中听到顾七少爷的称呼,不禁有此一问。
“是,确实是顾大人家的,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孩。”沐沣爽快的承认,如此这般和自家师傅讲述这一段时间他在京中发生的事情。
玄景大师听了蹙眉,“你的伤势如何?我给你的药还有效果吗?”
“伤势是没有问题了,照顾我的就是吴柳神医的弟子吴思,本是顾大人请去照看他的幼子的,倒是被我征用了。”沐沣笑道,本是凶险的事情,因为他的语气倒显得无足轻重。
玄景大师没有说话,静等沐沣说下去。
沐沣只能无奈的说道:“药效持续的时间短了很多,不过最近我都没有用药,倒也没什么事儿。”
玄景大师没有什么反应。
雀却神色莫名,这‘花离’来的如此凶险了吗?看着眼前的主子,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而饱受折磨,而作为主子的侍卫一直跟着他的自己,竟然都没有发觉,想到这里,他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些。
“为了我的事情把师傅牵扯进尘世,已经是徒儿的不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徒弟自己斟酌就行了,”把遁入空门,多年不理世俗之事的师傅牵扯进来,一直是沐沣的愧疚之处,要不是当时事态紧急,沐沣怎么也不能把师傅拉倒这漩涡之中。
玄景大师也没有推脱之意,只是笑着说道:“不过是带着自己的徒弟修行,哪有什么牵扯不牵扯的。”
见师傅不予谈论此事,沐沣也不再纠结,“天都已经要亮了,师傅赶紧歇息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聊。”今日他们师徒会和,定在了吴柳先生所在安庆,师傅离的远些,是刚才到的。
沐沣说着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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