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舒梦她……她跟我哥留在医院,你……”安安欲言又止,回头瞥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
“看路!开车还不认真点!车上四条人命呢!”我没好气地冲了她一句。
我知道不该把舒梦和秦亦恒单独留下,秦亦恒虽然不会多想,但舒梦未必不会。可是肃然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秦亦恒,我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跟秦亦恒已经领了结婚证,安然又是秦亦恒的亲生女儿,这些舒梦都知道,但愿她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再有非分之想了,至少,她本人别再对秦亦恒有非分之想了!
“她对我哥挺……”安安弱弱地说了一半,就把话头掐住了,长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好在肃然没事了,三四个月足够他养好伤了,最晚过了年,他们母子就该去澳洲了。”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装作没听见,歪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安安看我不接话,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安安带着悠然,我带着安然,各自回房睡觉。
半夜朦朦胧胧的,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床边居然坐着一个人,床头台灯橘黄色的光并不如何明亮,那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大半张脸被阴影蒙住了,乍一看,就跟鬼似的,吓得我“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低低地说:“别叫!是我!”
是安安!
我掰开她的手,腾的一下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冷汗,狠狠地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质问:“大晚上的不睡觉,扮鬼吓唬我,你存的什么心?!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安安突然一把抱住我,脑袋埋在我胸口,整个人都抖了。
我惊了一惊,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怎么了?你哭什么?肃然不都没事了吗?很快伤就能养好,你别这样。”
“还是爱你,怎么办?”一道被哭泣声挤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从我怀里挤出,特别滞闷。
我又是一惊,拍她背的手不自觉地顿住了。
“圆圆,我还是爱你,很爱很爱,怎么办?”安安从我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哀哀切切的样子。
我心里咯噔咯噔一路跳,就跟下楼梯似的,缓了缓,才僵硬着身子把她推开:“你……先起来。”
安安不但没起来,反而往我怀里缩了一下,双臂搂着我的腰,搂得死紧。
我叹口气,终究还是对她没辙,好声好气地哄:“先坐起来,我要被你勒死了,上不来气。”
安安这才坐起身,佝偻着背,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瞄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圆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你是我嫂子,你跟我哥都结了婚,有孩子了,可是……”安安的眼泪滚滚而落,睁着一双迷茫无措的眼睛,既可怜又委屈,“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圆圆,我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叹了口气,默默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安安伸袖子抹了一把泪,嗫嚅着说:“我尝试过交男朋友,也尝试过交女朋友,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对着那些人,我一点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不管他们怎么对我说甜言蜜语,怎么玩浪漫的手段,我都毫无反应,甚至觉得恶心!我甚至找过牛郎,也找过小姐,男的女的我都试过,可是我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人的靠近!不管是我的心理,还是身体,都接受不了别人!”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她真的只是出去旅游,以为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甚至希望她真的能来一场浪漫的艳遇,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我没想到,她居然像发疯似的,不择手段地想要找一个人来代替我,甚至不惜去找牛郎和小姐。
“圆圆,我该怎么办啊?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安安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捶自己的脑袋。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慌乱地叫:“别这样!安安,你别伤着自己!”
安安突然就瘫软了,整个人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上,呜呜地哭,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特别脆弱无助,那哭声绝望得令人心里灰蒙蒙的。
我咬着嘴唇,憋着眼泪,想要劝她,手抬起来,却没敢落到她背上。
好半天,安安渐渐没了声息,我小心翼翼地俯身过去查看,就见她眼睛闭着,满脸泪痕,应该是哭累了睡着了。
我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鞋子脱掉,腿挪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住肚子,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卧室。
一醒来,我就发现安然不在卧室,应该是被安安抱去客房了,走进客房一看,果然,两个孩子正蜷缩在床上,睡得挺安稳。
我把孩子们往里挪了挪,在床边躺下,关了灯之后,客房一片黑暗,我就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了无睡意。
什么都看不见,无边无际的黑暗,压抑得人心里都绝望了。
就像眼下的现实。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展睿跟完全不爱的展芸订婚了,舒梦惦记着秦亦恒,龙凤胎更是一口一个“爸爸”,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能让人心都化了。安然那么爱展睿,却永远失去了这个好爸爸。司远航神出鬼没,高深莫测,更是令人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似的,隐隐不安。安安在扭曲的情愫里泥足深陷,而我,却被困在秦亦恒身边动弹不得。
天就快亮了,左右不过几个小时,可是现实里的黑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什么时候才能盼到光明?
一夜无眠,窗帘外刚刚透进朦朦胧胧的亮光,我就起来了,难得的下楼去做早餐。
心烦意乱的时候,最适合熬粥,看着开了的锅里米粒上下翻腾,就好像自己的心一样,也被抛上抛下,不得安宁。
早餐的时候,安安没下来吃,我妈还当她累过头了,体贴地给她留了饭菜,温在锅里,然后收拾了饭菜装进保温杯里要给秦亦恒和舒梦送过去。
我爸脸色不太好,喝完一碗粥,把碗搁在餐桌上的动作特别重,沉着脸骂了一声:“胡闹!”
我妈皱着眉头捅了捅我爸胳膊肘子:“好了!你少说两句!”
同为母亲,她比我爸更能体谅舒梦,也更能体谅我的为难。
我爸黑着脸,怒冲冲地吼:“他要陪儿子,我也没说不让,可两人一起留下是什么意思?他老婆到底是谁?!”
“谁让肃然那孩子救了安然呢?半条命都没了!老头子,你少说两句吧!说到底,都是咱欠人家的!”我妈唉声叹气,转脸对我说,“好了,去叫安安吧,让她把亦恒换回来,以后就别让亦恒整天整夜地陪了,他毕竟是个生意人,又不是在家闲着没事干,我跟你爸去照应着就行了。”
我栽着脑袋没吭声,其实我心里也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么样?就像我妈说的那样,说到底,都是咱欠人家的!
我妈怕我爸到了医院甩脸子,便跟我爸在家照顾孩子,让我跟安安去医院探望。
到了病房,就见秦亦恒坐在椅子上打盹,舒梦侧身坐在床边,眼里含着泪,一脸心疼地看着肃然,肃然还睡着,小脸惨白惨白的。
我把保温盒拿出来,对舒梦说:“快点吃早餐吧!守了一夜,累坏了吧?吃了早餐休息一下吧!”
舒梦冲我咧出一个勉强而又虚弱的笑容:“还好,麻烦你了。”
我实在是当不起她这种道谢啊致歉之类的话,有些尴尬。刚把保温盒打开,秦亦恒就醒了,见我们过来,慵懒而疲倦地说:“这么早就来了啊?两个孩子呢?没带来吗?”
“我们出门的时候,孩子还没醒呢!你快去洗把脸,过来吃早餐。”我冲他笑了笑,看他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不忍。
秦亦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皱了皱眉头,转身往卫生间走,一边走一边轻轻转动脖子,并背过手去揉自己的肩背。
秦亦恒刚一走开,肃然就醒来了,看见我们都在,笑着跟我们打了招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呢?他走了吗?”
“爸爸去洗脸了,马上就回来。”舒梦温柔地摸了摸肃然的额头,“姑姑和阿姨送了早餐来,妈妈先喂你吃,等下还要挂水呢。”
肃然乖乖的,一点儿也没抗拒,舒梦拿勺子舀了粥,凑到唇边吹凉了喂肃然。
“谢谢姑姑,谢谢阿姨。”小家伙挺有礼貌。
秦亦恒从卫生间出来,见肃然已经醒了,精神一振,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舒梦一边喂肃然,一边叮嘱:“亦恒,你吃了早餐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亦恒?
我皱了皱眉,没吭声。
想想也是,他们毕竟有两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在,哪能真的一口一个“秦先生”“舒小姐”?亦恒就亦恒吧!谁让咱欠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