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无话可说。
孤立无援的人究竟有多艰难，我懂。
就像在漆黑的夜里，独自一个人走在荒凉的山道上，满地的乱石，随时有可能摔个头破血流，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是悬崖，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你哭，你叫，你伤心绝望，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你，你只能一个人咬牙扛着，要么挺过去，要么崩溃。
自从去年安安从我生活中消失之后，我就没有朋友了，再怎么艰难困苦，再怎么烦躁欲死，都没有人安慰我、鼓励我、开解我、陪伴我。这种要命的孤单让我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如果不是得到了秦亦恒的爱情，我肯定已经崩溃了。
而展睿，他得不到爱情，如果连最后一份并不坚定的友情也失去了，那他的人生未免太凄凉。
说到底，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产生真正伤害的事情，相反，他一直在帮我。
我叹口气，再次妥协。
“展睿，我和你，只能当朋友，最单纯的那种朋友。”我郑重地说，“如果你能够接受这种定位，那么我很乐意成为你的朋友，但是如果你想更进一步，那么很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展睿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默默地伸出手，在我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我心知他接受了这种朋友关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既然答应我了，就不会再乱来。
明确了单纯的朋友关系也好，这样跟他一起出差，相处才能不尴尬。
展睿想带我去吃法国大餐，考虑到那种一口下去半天工资就没影儿了的价钱，我没让去，但也没好意思让他知道我是在给他省钱。
“这样吧，晚饭我请。”我拍着展睿的肩膀，努力笑得自然些，“你都请我那么多次了，作为朋友，我应该回请一顿。”
展睿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我是穷光蛋，既要养家糊口，还要还债，肯定不会去什么高档地方，请了展睿去人均一两百块消费水平的火锅店。
好巧不巧的，在火锅店，我们居然碰见了长升的几个女员工，她们就坐在我们隔壁的卡座，我们刚一坐下，就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过来打招呼了。
“总裁，您也来这儿吃火锅呀？”女孩子笑起来特别甜，就跟吃多了糖果似的，挺腻。
展睿淡漠地点了点头，目光往隔板那边一扫。隔板不高，看到我们过来，那一桌的女员工全都伸长了脖子往这儿看，展睿一个冷眼递过去，她们全都吓得缩回了脑袋。
我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因为展睿对我比较和颜悦色，时间长了，我几乎要忘记大老板严厉苛刻的威名了。
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受惊吓之后不自觉的反应，但只是一刹那，她就再次笑了开来：“总裁，这家火锅店的菌菇锅底特别棒呢！还有特色飞饼、点心，都很不错的，您可以试试。”
我算是看明白了，展睿这个钻石王老五，虽然严厉苛刻了些，但越是严厉苛刻，越是符合小女孩心目中高冷总裁的形象，惦记他的女孩子不少呢！
“你笑什么？”展睿突然冲我低吼，眉目间满含不悦。
“啊？我笑了吗？”我连忙打马虎眼，看了一眼那女孩子，再看看展睿，一脸无辜地问，“那个……要不要考虑一下菌菇锅底和飞饼点心？”
展睿脸一板，眼一瞪：“吃你个大头鬼！”
……
至于么？冲我发的哪门子火？
我翻了个白眼，拿过平板开始点餐，先把我要吃的点好，然后把平板推给展睿，展睿接过来扫了一眼，立刻吐槽：“不要羊肉！”
“我喜欢！”我眼一横，“谁买单谁说了算！”
展睿噎了噎，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方圆！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
我本来想再冲展睿一句，一瞥眼，看见局促地站在展睿身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女孩子，再看看又把脑袋伸得老长的那几个女员工，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进去。
算了，我还是消停点吧，可别让她们误会我跟展睿的关系才好。
“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把羊肉去掉，问道，“还要什么？”
“随便。”展睿皱眉，冷眼一扫那个女孩子，淡漠地说，“你的朋友在等你。”
那女孩子听见展睿跟她说话，顿时兴奋得涨红了脸，连忙接口道：“那总裁您慢用，我过去了~”尾音上扬，拖得长长的，说不出来的娇媚。
我抖了抖，起了不少鸡皮疙瘩。等那女孩子过去之后，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看不出来嘛！你还挺受小姑娘欢迎呢！”
“闭嘴！”展睿冷冷地冲我吼。
我撇撇嘴，知道边上那桌正支楞着耳朵听着呢，故意说：“受女孩子欢迎是好事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找个对象了。要不以后我跟我男朋友过情人节，你个单身狗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展睿“砰”的一下，重重拍了一记桌子，恼怒地瞪着我，目光冰冷。
我顿时怂了，连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展睿，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嘛！好嘛！我不说了！”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刺激展睿，只是被那几个女员工看见我跟展睿一起吃火锅，不给出个说法，明天公司里就热闹了。我现在这么一说，她们至少能明白两件事：第一，我是秦氏酒业老总的女朋友；第二，我是展睿的朋友。
有这两尊大佛罩着，我想，那几个女孩子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嚼舌头搬弄是非。
展睿被我几句话败坏了兴致，一直闷闷不乐的，吃完火锅，他就送我回去了，到了单元楼下，我要下车，他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语气凝重地对我说：“方圆，就算我已经放弃你了，但是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你就不能不故意刺激我，就不能别在我面前提秦亦恒么？”
“额……我不是故意的。”我苦笑，“谁能想到会遇见长升的女员工呢？那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对你有兴趣的，我要是不提起来秦亦恒，明天我跟你一起吃火锅的事情肯定要传遍整个长升，人人都会以为我勾/引你，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崩溃啊！女人嘛，有几个不长舌头爱八卦的？尤其展睿对那女的不理不睬，冷淡到了姥姥家，她要是心眼小点，指不定会把这个难堪迁怒到我头上来呢！
展睿噎了噎，没说话，默默地松开手，不耐烦地冲我挥了挥。我撇着嘴下车，关上车门，展睿连个停顿都没打，倒车，掉头，嗖的一下消失在夜幕中。
我长出一口气，慢慢悠悠地上楼。
不管怎么说，展睿对我死了心，这就是一项重大收获，我这边省心了，他也不必白白付出了。
躺在床上，给秦亦恒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我遗憾地挂了电话，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电视，洗澡，睡觉。
梦到我的生日，秦亦恒送了一份很独特的礼物，包装盒子比空调箱子还要大，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我想拆箱子，却拆不开，想搬也搬不动，连家门都没法儿进。秦亦恒袖着手在楼梯口的扶手上靠着，眉眼含笑地看着我，却不肯帮我。
我是被急醒的，醒来一看，六点五十分，在床上躺了十分钟，等到七点钟才起来，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拎起包包出门上班，照例是在路上买了包子豆浆，一路走一路啃。
今天早晨比较饿，多买了两个包子，到了公司还没啃完，我寻思着吃完再上楼，就在大楼前的喷泉池边磨叽了一会儿，一边啃包子一边弯着腰看池子里的锦鲤。
“看！就是她！那个新来的翻译方圆！”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身后传来，我一回头，就见两个女员工从边上路过，见我看她们，连忙加快了脚步。
我有些疑惑，我年前就已经来了，也没引起什么轰动，怎么今天突然有人议论我了？但也没当回事儿，啃完包子，我就往一楼大厅走。
走进大厅，人渐渐多起来了，尤其是电梯前等候的人，看见我，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刹那间换上了打量与探究。
“就是她，昨天从总裁专用电梯下来的，总裁还拉她的手呢！”
“真的假的？”
“XX亲眼看见的，能有假么？”
“听XXX说，昨晚看见她和总裁一起吃火锅了！”
那些议论声不大不小，我刚刚好能听见，也不知道他们是实在忍不住了，晚一分钟八卦就会死，还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我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在2号电梯前站定，原本在2号电梯前等候的人顿时东张西望，往其余的电梯门口走去。
“嗨！方翻译，早上好！”一道女声，挺和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