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大嫂指着的方向看去,我的眼皮就情不自禁地跳了两下。
我看见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几个赤红的大字――爱子李正阳之墓。
在这一刻,我似乎被抽空了一样,整颗心也为之一沉,我向前走了几步,也看清了侧边的两行小字。
上面写着我出生和死去的年份。
“不可能!我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我惶恐地摇着头,连连后退。
“狗蛋,你死了都有七年了,每一年你都会回来一次,难道你都忘记了?”老大嫂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之前我也没说什么,但是如今你可以安心的走了。”
“不可能,我没有死,我不是生魂吗?我怎么可能死了那么久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好久之后,我才跄踉着朝着家里走去,我弄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怎么我出到了现实世界以后,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我是个植物人,等我回到了家,找到自己的身体,那么我就可以在现实世界醒过来。
然而事实上却是,我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我看到的是自己的墓,想必在那坟墓底下,是我早已腐朽的尸骨......
老大嫂那么疼我,她是不可能骗我的,不过我要是死了的话,那么我爸妈他们......
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真的想不到,我牺牲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地才从镜面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等待我的却是这个打击。
我浑浑噩噩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站在家门前,呆呆地站了一夜。
晨曦破晓,我家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我妈走了出来,她与我在那段视频看到的差不多,但是在气色上,好了很多。
她不再是愁着脸,而是淡然了许多。
刚好有个挑粪下田的妇女经过,跟我妈打了个招呼:“今天家娃儿没醒啊?”
“没有,没那么早醒,你没吃早饭就下田啊?”我妈微微笑道。
“嗨,这点粪,等我撒田里,我家男人估计就把饭做好了。”
妇女走远了,而我妈又回了厨房里,看来是准备早饭。
我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往门里迈出了一只脚。昨晚一整晚,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承认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所以我怕因为我的到来,而惊扰了我爸妈,才如此地无比小心。
我慢慢地走到厨房,看着我妈在做着饭,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恨起了自己来。怪不得老大嫂骂我不孝,她骂的没错,我怎么可以死了呢?这要是死了,我爸妈该怎么办啊?
突然,屋内传来了一阵动静,我楞了一下,就转身走向了里屋。
我看到了我的孪生妹妹,李明月,她正拿着一把梳子,在梳头发,不过我看着有些不对劲。
她努力地想梳辫子,可是她的双手太笨拙了,怎么梳都梳不好。
我走了过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到明月是怎么了。
她在精神上好像有些问题。
明月脸上的表情很纯真,纯朴得就像个孩子似地,她一脸不快,却还是想耐心地把辫子给梳好。
我看着这一幕,莫名神伤,她理应是个正常人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很快地我就收拾好了情绪,我想,如果我使用镜面世界的能力,是不是能让明月看见我呢?
想及于此,我的影像,就在镜子中呈现了出来。
“哥?”明月楞了一下。
她是看见我了。
我心里一酸,却还是赶紧地把中指放在了嘴唇的位置:嘘,别那么大声,咱们悄悄的说,要不,去你的房间里聊聊天?
“好啊好啊。”明月转过头,却发现看不见我,她惊慌地又看了一下镜子,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哥,怎么在镜子里才能看得见你呢?”
我默然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先回房间,好吗?
“那我要不要把这块镜子拆下来?”
我说不用了,只要你房间里有镜子就行。
走进了明月的房间,我让她反锁上门了以后,我才站在她的梳妆台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在等她开口。
“哥,我好想你啊,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明月天真的问。
我暗自叹了口气,挤出了笑脸,说: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有空了,这不回来看你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你还要不要去?”
“去吧。”
“哥,你怎么不从镜子里出来呢?”
“......在镜子里好,这样我们就可以面对面的聊天了,不是吗?”
“嗯,好像是这个理。”
不过我还是现出了身形。
我大概明白了,这很可能是因为我的问题,明月的精神上才出了问题,可是如今我已死了,也没什么办法可以想。
“哥,要不咱们看娃娃去吧?”
我愣了愣,说:什么娃娃?
我以为明月说的娃娃,是一些女孩子的玩具,比如布娃娃什么的。可是当她把我带到我妈的房间里的时候,我彻底傻掉了。
还真是一个娃娃!
这是一个大约一周岁的婴儿,他正在熟睡着,而据我所知,我家没有什么小孩啊?难道?
我猛然转向了明月,问:这娃娃,是不是你的?你嫁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怪不得我这么想。不管在农村还是城市,如果家里有个傻姑娘,年纪到了,好歹也是要将她给嫁出去的。
“不是不是,这是咱妈的娃娃,妈让我叫娃娃做弟弟,可是我那么大,能做他的阿姨了。”
我的脑海一片轰鸣。
这娃儿是我妈生下来的?我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不够用。
就在这时,可能是明月的说话声惊醒了这小娃儿,他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就哭了。
“哦,不哭不哭,我带你找妈去。”明月很是小心地将娃儿抱起,然后走了出去。
我傻愣愣地跟着,等到明月把娃儿交给我妈,而我妈叫唤娃儿的名字我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娃儿的名字叫做李念阳。
念阳,念阳,这是怀念我的意思吗?我想应该是的。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每一顿吃咸菜白粥,也是香喷喷的,可是一个千万富翁在某天破产了,他却要去自杀,为什么?他接受不了这种生活。
换做我爸妈这种情况也是如此,四十来岁,严格上来说,其实也不太老。
我爸妈虽然是农民,思想方面却是很开明。如果他们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的话,那么他们这辈子没有儿子都无所谓。然而他们曾经有一个,却是死掉了,他们再生一个,那也很在理。
如此,或许才能抹平一点丧子之痛。
突然,我笑了,因为我不再为自己的死而伤悲,因为,我摆脱了心中一直都放不下的枷锁。
这么说的话,二十年以后,我爸妈才六十多岁,那也就有了照顾他们的人了啊。
看这娃儿眉清目秀的,俩眼珠子转来转去,机灵的很。想必长大了以后,比我帅多了,也肯定会比我聪明。
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我笑着笑着就想哭,可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眼泪,我不是悲伤,而是很感动,很欣慰。
明月把娃儿交给我妈之后,就悄悄地对我打了个眼色,让我跟她出去。
就是这样,我又跟着她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我真的很开心,就坐在一旁干咧咧地傻笑着,明月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想要我跟她说话。
然而我都被这个好消息给打蒙了,我该说什么呢?于是我就给她讲起了故事。
这一天,我都跟她讲故事。
明月在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的被我的笑话逗笑,吃过饭后回房,我又跟她讲。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这个,更不及格的哥哥了,而我唯一能补偿她的,就是给她说故事了。而我爸妈好像习以为常,在吃饭的时候,偶尔地给明月夹一块肉什么的。
到了晚上十点,全家人都上~床睡觉了。
我说:明月,要不,就不讲故事了,哥给你唱歌吧,好吗?
“好。”明月乖乖地点着头。
我清了清嗓子,又让她闭上了眼,才轻抚着她的头发,缓缓地唱了起来:月光光,照地堂......
一遍唱完,明月就已经睡熟了过去,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才站了起身。
可是当我一转过来,却看见了黑影和鬼王,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在我身后了。
我冷了下来,说:你们来这里想干什么?
“没有,我们只是来看看。”鬼王说道。
“看来这家,有娃儿了啊。”黑影说。
“妈的,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动我家人一根头发,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我龇目欲裂地说道。
不管我是人是鬼,家人永远都是我的牵绊,缠住我还不够吗?他要是敢把目标转移到我家人身上,我就算弄不死他,我也要弄死他。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黑影淡淡地摇了摇头,又说:“看来这个家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难道你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愣了一下,就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完全有能力,让这个家的日子过得再好一点。”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黑影说的没错,我家与镜面世界的家并不一样,在镜面世界里,我家是二层新楼房,折算起来,每一层都差不多有二百平方呢,可是在现实世界中,我家还是住着个老房子。
不过这个黑影,他怎么说我有能力让这个家过得更好一点?我是一只鬼而已,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不成让我去偷,去抢?不怕老实说,我完全有这个能力,可要是这么干,只会害了我爸妈,这个方法完全行不通。
我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突然就想到了罗布泊,那个地底洞穴里面,有着数之不清的宝藏!
然而转念一想,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黑影,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其实我家人过得好不好,这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想帮我家人,是因为我妹妹吧,你怎么不亲自去干,而是要我去?还有,你她妈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他妈一早就想问了。